拜倫維斯坐落于湖畔,銀白的湖面一望無盡,常年大霧彌漫。
随着季節轉變,枯黃的落葉鋪滿了石磚小徑。她最近獲得了新的特權,不再被局限于小小的一方天地,雖然沒有成為獵犬,卻在每天散步的過程中成為了看門犬一般的存在。
路德維希每天準時起床,準時牽她出去散步,哪怕她睡眼惺忪地待在被窩裡,也會被他半拖半抱地帶出門。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每天都有人需要他幫忙,有時候是需要他清理馬廄,有時候是需要他修繕桌椅書櫃。論文寫不出來的學生愁悶到想要跳湖時,将人從湖邊拽回來也是路德維希賦予自己的責任。
原本因為她行動受限,路德維希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不會帶上她。現在情況不同了,路德維希開解想不開的學生時,她就在旁邊蹲着,盡量不讓自己的狼臉上出現百無聊賴的神情。
“……我可以摸摸它嗎?”
她最近已經收到了多次類似的請求。
她轉了轉耳朵,不為所動。
“啊,它不太喜歡被人觸碰。”路德維希露出抱歉的表情。
那名學生失望地把手放了下來。
路德維希将那名學生送回閱讀室。屋内燒着壁爐,鋪着花紋繁麗的地毯,空氣裡沉澱着陳舊紙張和嶄新油墨的氣味。
她動了動鼻子,忽然聞到一股香甜的氣息。
是餅幹。
而且還是奶油味的小餅幹。
她警覺地轉過頭,和坐在沙發上的學生對上視線。那名學生有些慌張——閱讀室不許帶食物——面對她炯炯有神的目光,對方心虛地從口袋裡掏出用手帕包着的點心,掙紮着開口解釋:
“我不是有意違反規……”
話還未說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頭,然後嘴巴一張,像鏟土機一樣啊嗚一聲,幹脆利落地沒收了那名學生帶來的甜點。
她已經有多久沒有吃到有甜味的東西了?
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小餅幹。路德維希回過神,突然問那名學生:“這個餅幹裡有肉豆蔻嗎?”
對方愣愣地點了下頭。
路德維希面色一變,上手就要掰開她的嘴。
她死死閉住嘴巴。
黑發青年肉眼可見地焦急起來。他擡手猛擊她的背部,試圖讓她将吃下去的小餅幹吐出來,差點一擊就讓她直接看見天國。
路德維希,真是何等可怕的對手。情急之下,他居然将頗具雛形的海姆立克急救法都使出來了。
不過很可惜,那些招數對她都沒用。
她咕地一聲,将小餅幹吞咽下去,宣告這次拉鋸戰的勝利。
黑發青年跌坐到旁邊的地毯上,用一副「完蛋了」的表情望着她。
“——恕我多嘴問一句,肉豆蔻有什麼不對嗎?”圍觀全程的學生顫巍巍地開口。
“……它不能吃肉豆蔻,那東西對犬類有毒。”路德維希用懷疑的目光看着她繼續活蹦亂跳,甚至精神氣比之前還足。
考慮到路德維希其實一直對她不錯,她差點被獵人們圍殺時他也為她說過好話,她停止蹦跶,走到路德維希身邊,用腦袋頂了他一下。
黑發青年表情茫然,似乎一部分思緒還陷在「要怎麼和瑪利亞交代」這件事上。
她啊嗚了一聲。
路德維希遲疑着擡起手。她纡尊降貴地讓他摸了摸她的腦袋。
但這件事好像隻是讓黑發青年堅信了她時日不多,連行為都變得反常起來。
活馬當死馬醫,他将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勞倫斯身上。
她不知道路德維希對勞倫斯的信任從何而來,但有這毛病的絕對不止他一人。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的年輕教授在拜倫維斯極受歡迎,隻要是他講的課,階梯教室總是座無虛席。
“真是不可思議。”下課後,學生陸陸續續離開教室。勞倫斯靠在講台旁,饒有興趣地聽路德維希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
“它的消化系統估計有别于普通的犬科動物,不然,它現在也不會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勞倫斯拍了拍路德維希的背:“放輕松,我有一種直覺,它肯定會沒事的。”
黑發的青年放松下來。
“感謝你,勞倫斯先生。”路德維希似乎在組織措辭,“我不請自來,希望沒有打擾你的工作。”
“當然不會,路德維希,我很高興能幫上忙。你知道,這個教室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你随時都可以來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