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就無法再思考其他。
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海浪的聲音變得黏稠濕潤。她如同被甩到岸上的魚,無助地擰着腰,顫抖着大口喘氣。
她覺得自己好像要哭出來了,眼角也确實滲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瑪利亞。瑪利亞。
最虔誠的教徒也無法發出她此時的聲音。
哦,瑪利亞。
就算此時将她的胸膛剖開,讓她将心髒取出來,她也願意。
畢竟那顆心本就是獵人的東西。
那顆心本來就是獵人的東西。
她被雨夜的氣息籠罩,被月亮一般清幽的冷香環繞。
她渾身發抖,意識模糊。先前的煎熬讓此時的快慰化作滔天巨浪,一陣一陣地迎面打來。她感到自己滿臉是淚,哭得泣不成聲。
海浪達到頂點的那一刻,她緊緊抓住瑪利亞的衣服,将臉埋入銀發獵人的頸窩。她是多麼渴望那皮膚下汩汩流動的血液啊,但她隻是顫抖着吮吻獵人蒼白的頸側,如同銜住獵物後頸的野獸,除此以外就沒有了更進一步的動作。
她不記得現實和黑暗之間是何時模糊了界限,不記得窗外的雨聲是何時漸趨微弱,潮聲也随之徹底止息。
從昏暗無光的睡眠中醒來時,她差點以為昨晚的一切都隻是自己的夢境。
灰色的早晨從窗外照進來,細小的粉塵在光霧中遊走。她身上的睡袍換了一件,沙發也被仔細清理過。木地闆上的水漬不見蹤影,幹淨整潔的房間沒有殘留任何昨晚荒唐的痕迹。
穿戴整齊的獵人坐在工作台邊保養槍支。下雨的季節,防潮尤其重要。
瑪利亞拆下槍托,清理火藥殘渣,給槍管内部上油。她是在瑪利亞打磨燧石的聲音中醒來的。聽到身後的動靜,獵人放下手裡的工具,語氣溫和地開口:
“桌上有早餐。”
她披上外衣,怯怯地從沙發上坐起身。
锉刀打磨燧石的聲音再次響起。持續片刻後,又停了下來。
“你感覺好了點嗎?”
“……嗯。”
奇怪的熱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一開始就沒有出現過。她覺得自己現在好得不得了,但也因此更加愧疚。
如果古怪的症狀持續到了早上,會顯得她昨晚的病情更為嚴重,也讓她的表現更為情有可原。
但現在她的身體沒有任何不适,狀态好得甚至可以繞湖奔跑十圈。
她有些不安地絞着手,偷偷打量着瑪利亞的身影。獵人動作如常,熟練地用锉刀削磨着手裡的燧石,讓其重新露出鋒利的邊緣。
做完這一切後,獵人将散落在台面上的零件重新組裝在一起。金屬槍管嵌回槍托,發出一聲利落的細響,宣告保養工作正式結束。
“我今天要出去一趟。”
“嗯。”
“你在房間裡好好休息。”
“嗯。”
說完,她乖乖補充:“我會的。”
她的目光依然追随着瑪利亞的身影。銀發的獵人穿上長風衣,戴上手套,拿起黑色的三角帽時,在門邊頓了一下,微微側身。
“我會在半夜之前回來。”
她說:“……好。”
門在眼前關上了。
拜倫維斯彌漫着雨霧的氣息,遠方的森林幽深靜谧,厚密纏繞的植被綠得發暗。
兩道黑色的身影并肩走在林間的小道上,周圍的腐木覆蓋着青苔,樹根繁殖着密密的菌群。偶爾林間深處會傳來一兩聲鳥鳴。除此以外,便隻有随霧氣飄蕩的古老寂靜。
“……瑪利亞。”格曼喚了身側之人的名字兩次。
她回過神,看向自己的老師。
“昨晚回去後,發生了什麼嗎?”
“并無。”
瑪利亞語氣淡淡地回答。
說完,銀發的獵人收回視線,然後擡起手,狀似不經意地調整了一下風衣的衣領,遮去了頸側的暗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