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姐,卡森男爵說他喜歡您戴這個,若小姐在新婚日戴上,他定然更加愛慕小姐。”侍女勸誡。
俞韻想起當初卡森看自己的眼神,那種臉上不容忤逆的表情,似乎俞韻隻要說不,她就卡森被判下死刑。不管怎麼樣,前期的試探一定得小心,最好還是先順從。俞韻點頭,選擇了戴上。
寶石冰涼,一點點貼上俞韻的皮膚,她從鏡子裡看自己,那豔紅的顔色和款式,不再像是張開的嘴,而是像巨大的傷口,似周宅裡被砍去頭顱的王嫲,斷口血淋淋,密密匝匝淌下血漿。
俞韻蓦地後背一驚,雞皮疙瘩瞬間聳立,她按住自己脖頸:“還是摘了吧,我不喜歡。”
侍女還未說話,樓下便傳來催促的聲音,沒辦法,俞韻隻好戴着這條項鍊離開。
馬車徑直前往教堂,俞韻在侍女的攙扶下走進大門,教堂空曠,四周是黑沉沉的桌椅與深色的牆,沒有燈,就算是白天,也僅僅隻能看清裡面模糊的人影。
前方有張白色長桌,桌上有光躍着,朦胧地映出長桌旁的人。
莫裡斯讓侍女離開,叫俞韻搭上他的臂彎,“父女”的腳步回響在石磚地面,沉悶地叩出聲響,像是某種凝重的倒計時。
教堂頂是琺琅玻璃,五光十色地繪制着聖母與天神。玻璃很大,晨光落入,一點點散下幽黯的光,渾濁地混進暗色的教堂。俞韻低頭,看向自己,她白色的紗裙被貼上黴綠的、鏽黃的、肉紅的光,而她身邊的莫裡斯,卻像是泥制的人,圓圓的臉皮塗滿褪色的油彩,仿佛變換的面具,扭曲着,流動着,将她扯進這場詭異斑斓的夢。
牧師站在長桌後,穿着深藍色的祭袍,他光秃頭頂戴了一頂偏小的圓帽,襯得他像一團過度發酵的面。桌上擺放了三個燭台,一共九隻白蠟燭,正燃燒着昏黃的光。
白蠟像眼淚,沿着燭身,一滴一滴滑到桌面,累成森白的架花,高高低低堆在銀黑的燭台邊,俞韻莫名想到了骨頭。
卡森站在光前,俞韻看不太清他的臉,仿佛有一層灰黑的紗罩在他的臉上。
他笑了笑,露出一排窄窄的白牙,齒光格外顯眼,泛着淡淡的銀藍,讓俞韻覺得那不是他的牙,而是某種鳥類口中撬下來的假牙。
“我親愛的妻子,我們該說誓言了。”卡森伸手,從莫裡斯臂彎接走俞韻。
他的手很涼,碰到俞韻時,俞韻不由得一激靈。
還未近距離接觸,俞韻就聞到了卡森身上濃郁的香水味,稍微有些刺鼻。
俞韻擡眼,發現卡森似乎比之前更年輕了。他的皮膚變得紅潤,褐棕色的頭發也富有光澤。卡森沒有去看俞韻,而是一眼看向俞韻頸上的紅寶石,他笑得愈發滿意,仿佛是某種欲望的滿足,瞬間張大了嘴,俞韻覺得自己應該看見了他的後槽牙,扁扁的,尖尖的,像是某種倒刺。
牧師見證二人訴說着誓詞,肅穆地宣告二人結合,卡森全程微笑,這樣的流程他早就爛熟于心,沒有任何新意,而俞韻臉上也沒有丁點新婚的嬌羞,全程戒備。唯一高興的隻有莫裡斯,他拭去眼淚,對卡森說了許多場面話,還囑咐俞韻早日為卡森生下孩子。
俞韻隻當莫裡斯在放屁。
“莫裡斯嶽父,儀式已經結束,你可以回去了,”卡森打斷莫裡斯的客套,笑着趕人,“我和夫人還有一些私密話要說。”
莫裡斯愣了一刹:“哦哦,好的。”他用眼神拼命提醒俞韻,俞韻淡淡扭過臉去,壓根不理莫裡斯。莫裡斯見狀有些生氣,但礙于卡森在場,隻好瞪了俞韻一眼,什麼也沒說便離開了。
“夫人,”卡森轉頭,溫情脈脈地看向俞韻,“我聽說前段時間,你去教堂為故去的母親彌撒了?”
俞韻心中乍然一驚,他怎麼知道,他一直在監視自己嗎?俞韻表面維持着鎮定,語氣不變:“我确實去教堂看了母親。”
卡森輕笑:“既然這樣,夫人也在這對莫裡斯夫人彌撒吧,”他看着俞韻的項鍊,“告慰亡靈,亡靈才能保佑我們。”
俞韻隻感覺一雙冰涼的手摸了上來,所到之處激起一陣雞皮疙瘩。卡森的話什麼意思,他知道自己拿到有關神術的書?還是在意有他指?
“保佑什麼?”俞韻試探。
卡森指腹輕輕摩挲着俞韻的頸側肌膚,有些癡迷地靠近,俯身低語:“當然是保佑我們活得長久……保佑你,我的甜心,永遠陪在我身邊啊。”
那股甜膩而刺鼻的香氣緊緊地包裹着俞韻,讓她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她勉強繼續:“保佑?是神術嗎?”
卡森笑着哼了一聲,俞韻隻感覺摸在自己脖頸上的手頃刻用力,立刻變為了掐:“當然,我的甜心,”卡森眸底閃過殺意,“甜心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