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舞會的音樂,也沒了人們嬉笑的對話,風聲變得更明顯了,宛如凄厲的女人,無時無刻不在怨恨地哭叫。
呼——噫——
呼——噫——
窗框陣陣響動,尖細的聲音擠進縫隙,像是銳利的指甲在用力刮撓,俞韻有些恍惚,好似整個夜隻剩下了風聲,再沒别的聲響,而她身處的城堡是一座巨大的黑色棺材,人們整整齊齊地躺在裡面,做着绮麗又腐爛的夢。
俞韻穿鞋下床,再次想要探尋密室,但門一打開,她就看見了守在外面的侍女。
這是一個少見的年輕侍女,瑩白的臉上寫滿了惶恐,戰戰兢兢詢問俞韻要去哪裡,俞韻說要去上廁所,侍女便點燃油燈,提着引路。
腳步踢踏,一聲聲回響在磚石城堡内,有些空洞的寂寥,油燈将兩人的影子變形拉長,虛浮地貼上牆壁。俞韻試着和侍女搭話,但侍女不是搖頭就是沉默,與之前的老侍女截然不同,仿佛這個侍女極為害怕處罰,故而說話做事一絲不苟,半點不敢逾矩。
俞韻去上廁所,年輕侍女就安靜地守在門邊,等俞韻出來,侍女也亦步亦趨地跟着。
俞韻側目,看來想要避人上樓,隻能用夾紙手辦了,但手辦僅剩一次使用機會,并且隻有短暫的十五分鐘,她必須要拿到更為詳細的情報,再決定行動。
*
清晨的露珠尚未随白霧散去,領班就晃着鈴铛,帶侍女前來叫醒少女們,俞韻也被吵醒了,便跟着貴族少女們梳洗,想去看她們要幹什麼。
“姑娘們,今天是讀《修經》的日子,”領班眼神冷淡,看向集結在正廳的少女,“畢竟隻有真正純潔的人,才能獲得聖潔美好的婚姻。”
領班嚴肅地翻開《修經》,她念一句,下面的二十位少女就跟着讀一句。
俞韻站在一旁,有些好奇地打量,昨晚的年老侍女看見,就要過來請俞韻離開。這時,一位臉上有雀斑的微胖女孩,急匆匆地跑進隊伍:“抱歉女士,是我來晚了。”她毫不介意地站到第一排,把相鄰的女孩擠開,給自己争取到了位置,然後讨好地笑看領班。
領班嘴角下沉,顯然十分厭煩雀斑女孩的遲到:“茉莉小姐,既然你遲到了,便由你開始吧。”
“什麼?”茉莉有些驚愕,但還是維持着微笑,想要表現出大家閨秀的得體與端莊。
領班輕扯嘴角,砰地一下合上《修經》,又拍了拍硬質的封面,很快,六七個侍女就将東西擡上來了,給俞韻帶路的年輕侍女也在其中。
“這些,都是驗證你們貞潔的神水,”領班視線輕蔑,一寸一寸地掃過衆人,語調緩慢,“純潔少女的血,将會在神水中凝聚成珠,而那些早與别人苟合、卻又扮演處子的肮髒女人,她們的血液,将會神水變得渾濁不堪。”
“玫瑰宴本就是為貴族勳爵們挑選純真妻子的宴會,如果有人欺瞞,我們将如實告知各位老爺,”領班語氣涼薄,“茉莉小姐,就算你是平民的女兒,也應知道這個傳統吧?”
茉莉臉上有些無知的窘迫,又快速鎮定下來,輕咳一聲:“我當然知道,”茉莉主動站到器皿前,儀态大方,“那就我先呗。”
銀針刺向茉莉的指肚,一滴鮮血被擠到百合樣的銀杯中,杯中液體清澈透明,而那一顆鮮紅的血珠變得渾圓,緩緩沉到杯底。
領班看了一眼茉莉,稍微收斂了厭惡的神情,而茉莉看到自己的血液在杯中的情形,高興地昂起頭,仿佛證明了自己的貞潔是一件多麼高尚且自豪的事。
領班淡淡看向旁邊的少女:“下一個,愛麗小姐。”
21位少女中,有大半是“純潔”的,而小部分少女的血液滴落銀杯,瞬間就均勻成了血水,領班看到這樣,立刻讓侍女把這些少女帶走,似乎多看一眼,她的内心都會湧上不可遏止的嫌惡。
“好了。”領班将《修經》遞給年輕侍女,讓其把書放回原處,然後拍了拍手,侍女們迅速将器皿撤下,又遞來一把小刀,領班小心地将小刀放墊放到有金絲托布的銀盤上。
小刀整體呈黑色,尾部鑲嵌了一塊紅寶石,俞韻盯着看了好幾眼,莫名想起卡森在教堂割傷自己的那把匕首。
“待會,伯爵夫人将親自對大家進行神術賜福,”領班微笑,眼神略有些意味深長,“神術将會庇佑大家嫁得良夫、婚姻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