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焰

晉江文學城獨發

文～秋不葵

2022/11/16～2025/06/01

立秋之後的淩檸市連續下了兩天的雨，這座北方的城市一直陰沉沉的，但好在八月九日這天終于恢複了平時的晴朗。

一束陽光打在米媪的側臉上。

女孩眯着眼伸手摸向枕邊的手機。

點擊屏幕毫無反應，看來是沒電了。

米媪随即在床上蹬了兩下腿。

米媪慢慢睜開眼睛在床上坐起身，她看着房間裡被拉開的窗簾。

女孩用力掐了下自己臉頰。

疼。

米媪看着桌上的日曆，她喃喃出聲。

“賀一鳴。”

秒針一點一點的走在時鐘上。

米媪感覺自己腦袋暈了一下。

...

此時米卿尹正在廚房做飯。

“爹！”

米卿尹嘴裡嚼着黃瓜。

“诶呦，祖宗醒了？”

米媪：“老爹，我媽呢？”

米卿尹：“下樓去拿東西了。”

米媪用手将長卷發胡亂紮起來，她穿着粉色的睡衣在家裡亂走了一圈。

“賀一鳴還沒來呢？”

米卿尹一臉不知道要說什麼好的表情。

“你兩眼一睜就找賀一鳴啊？”

“你倆昨天晚上大半夜不睡覺，一直拿着手機打視頻聊天，他能早過來才怪呢。”

米媪伸直胳膊模仿幽靈。

“诶呀，不說了，我先去洗漱了。”

...

米媪坐在餐桌上等着賀一鳴。

米卿尹将熱好的牛奶遞給米媪并且嘴上不斷的叮囑女孩—

“立秋之後天就轉涼了，在學校記得看天氣穿衣服。”

“嗯嗯”米媪沒忍住往嘴裡咬了一口包子，順便又喝了幾口牛奶。

她心裡想——

邊吃邊等...也算等，對吧？

...

今天是淩鷹國際學校二零級入學式報到的日子，米媪邊吃飯邊思考着接下來的時間要怎麼安排。

因為明天學校就會進行入學摸底考試的測驗。

...

門鈴被按響。

白聆月正好在找東西，便順手打開房門。

賀一鳴手裡拎着甜點走進家門。

“阿姨早上好！”

“一鳴早上好啊，你媽媽昨天跟我說了，讓你早點過來我家一起吃個飯。”

“嗯嗯，謝謝阿姨！”

賀一鳴将甜點遞給白聆月。

白聆月笑着伸手接過。

“不客氣，快去坐着吧。”

賀一鳴隐約看見女孩的背影：“小媪怎麼現在才吃飯啊？”

白聆月：“因為她昨天晚上說，要等你一起呢。”

...

18歲的米媪穿着睡衣坐在沙發上跟白聆月撒嬌。

“媽媽，明天我跟賀一鳴吃完早飯後和他一起去學校！”

“嘿嘿嘿。”

白聆月笑着捏了捏米媪的臉頰。

“好好好。”

“怎麼成年之後小媪越來越愛撒嬌了。”

很日常的一句話，而米媪被白聆月抱在懷裡卻有些想哭。

...

米媪紅着眼蹦蹦跳跳的拿着手機回到房間和賀一鳴視頻聊天去了。

...

賀一鳴洗完手走到餐桌旁，他看着米媪鼓起來的臉蛋笑着說道。

“聽阿姨說，你要等我一起吃飯？”

米媪仰着頭看他。

賀一鳴想逗她：“嗯嗯？那你怎麼還先吃上了呀？”

米媪将吃了一口的包子放到碗裡，她沖着賀一鳴笑。

“先替你嘗嘗嘛。”

賀一鳴坐到位置上很自然的拿起米媪已經吃了一口的包子。

“嗯嗯，好，謝謝你替我嘗了。”

說完賀一鳴也咬了一口包子。

“甜的。”

米媪疑惑：“什麼甜的？”

賀一鳴看着她笑：“小媪。”

米媪張着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賀一鳴笑的更開心了。

“哈哈哈。”

這時候米卿尹和白聆月給賀一鳴端來一碗羊肉湯還有包子。

米卿尹：“立秋了早上吃點羊肉一天都是熱乎的呢。”

米媪看見賀一鳴碗裡的一堆羊肉調侃道。

“爸，媽，賀一鳴應該不會體寒吧，早上就吃羊肉會不會中午流鼻血啊？”

米卿尹又将蔬菜推到賀一鳴面前。

“沒事兒，年輕人火氣足，再吃點兒青菜。”

米媪眼巴巴的看着賀一鳴夾起的黃瓜片。

賀一鳴也看着女孩。

“想吃？”

米媪搖頭。

“不太想吃，但是看你吃的很好，我也就想吃了。”

賀一鳴輕笑，他剛準備把黃瓜片夾到米媪的碗裡。

但是下一秒，米媪自己張開嘴—

“啊。”

賀一鳴眉眼含笑的将黃瓜片放進米媪嘴裡。

米媪嚼嚼嚼—

賀一鳴又夾了一個黃瓜片放進嘴裡。

“甜的。”

米媪點頭：“好好好，你什麼都是甜的。”

賀一鳴心情相當愉悅。

...

米卿尹換好衣服坐在餐桌上就開始老父親的囑咐。

“小媪你記得要好好穿衣服，不能吃雪糕和涼的東西，明白嗎？”

米媪都快将臉埋進碗裡吃飯了。

她拼命點頭。

米卿尹還在不放心的叮囑她

“你看你現在吃飯跟貓進食兒一樣，吃兩口就不吃了。你在奶奶家和學校可不能這樣，不然秋季感冒可就麻煩了。”

米媪擡起頭舉手晃動。

“好啦好啦，我真的知道了，我保證好好吃飯，更何況我和賀一鳴之後要一直在一起。”

米媪對她的爸爸比了一個愛心。

“别擔心爸爸，我都多大了，我會注意的。再說了你不放心我，還不放心賀一鳴嘛！”

白聆月看着賀一鳴安安靜靜的吃飯，她不自覺的嘴角上揚。

“小媪啊，一鳴你們都是成年人了，更何況每個人都要有朋友，他難不成還能天天跟着你嗎？不過你們還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阿姨最放心的就是一鳴了。”

賀一鳴擡頭笑着看向阿姨。

“謝謝阿姨，你最有眼光了。有我在，您放心好了。”

米媪在一旁抿着嘴，賀一鳴側過頭對她笑了一下。

...

米媪吃飯很快，她坐在餐桌上無所事事。

她不夾菜，反倒是賀一鳴夾什麼她就吃什麼。

賀一鳴還差一口吃完的包子也進了米媪的肚子裡。

米媪很自然的靠在賀一鳴的身上。

賀一鳴低頭看她。

米媪聽見賀一鳴笑着問。

“你怎麼了？”

米媪：“沒事，就是有點無聊。”

賀一鳴：“無聊嗎？所以你就吃我的飯？”

米媪點頭。

“沒什麼胃口，所以喜歡吃你的。”

賀一鳴喝了一口湯，順便聽着米媪的發言—

賀一鳴震驚！他不小心被嗆了一下。

米媪坐直身體輕拍着他的後背關切詢問。

“賀一鳴，你沒事吧？”

賀一鳴握住米媪的手安慰。

“我沒事的，小媪别擔心。”

米媪看着賀一鳴握着自己的手。

她眨眼睛看着賀一鳴。

賀一鳴也學她眨眼。

...

兩個人的臉瞬間就紅了。

等米媪爸爸再過來的時候，米媪突然站起身。

米卿尹被吓了一跳。

“你這孩子怎麼一驚一乍的？”

米媪掩飾着拍了拍自己的裙子。

“我這叫活潑愛動。”

米卿尹坐到椅子上發起親爹吐槽。

“我看你這叫活潑過頭兒了。”

米媪看了眼賀一鳴。

“是嗎？”

賀一鳴看着米媪又看看米卿尹。

然後他在米卿尹的注視下說出—

“我覺得小媪很可愛。”

米卿尹：“你小子！”

賀一鳴像一隻餍足的小狐狸一樣笑眯眯的說道。

“謝謝叔叔！”

...

賀一鳴側頭看向米媪，女孩穿了淩鷹國際的制服裙子，她上半身和自己一樣都穿了一件白襯衫，隻不過米媪衣服的領口和肩膀有一圈類似蕾絲的花邊裝飾。

“爹，你和賀一鳴自己玩吧，我先回房間了。”

米媪順手拿走自己的餐具洗幹淨放在櫃台上。

米卿尹點點頭：“一會兒我來收拾餐桌就行了，你們吃完就休息去吧。”

米媪路過米卿尹身邊的時候，她伸手對她爸爸彈了一滴水。

米卿尹夾了一塊雞肉，也被米媪收進肚兒裡。

賀一鳴捂着嘴樂。

結果下一秒米媪就把手指放在賀一鳴的臉上。

米媪沖他笑 。

“特意給你留的水滴。”

米媪走後，賀一鳴摸了下剛才米媪摸過的地方。

米卿尹看着他，一眼就看出來了賀一鳴的心思。

賀一鳴吃完後，跟着米卿尹收拾完桌子和餐具便去了米媪的房間。

女孩的房門沒關，而米媪正坐在椅子上晃來晃去。

“怎麼了？你心情看起來不太好啊。”

米媪有些奇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賀一鳴頗有些小驕傲的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當然是因為你從小到大的一舉一動在我腦海裡都無比清晰，所以你不開心就算别人沒看出來我也一定會發現的。”

米媪擡頭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賀一鳴。

賀一鳴對她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所以可以跟我說說看嗎？”

賀一鳴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着米媪。

米媪抿着嘴，過了一小會兒才不好意思的開口。

“我昨天看了導師發的分班表，在裡面看見了很多畢業院校都是淩鷹本部的學生，我隻是有點緊張，因為新班級隻有我一個人是國安三中的。”

米媪低着頭小聲說着

“感覺有點像...一個外來人。”

...

可是，她想和賀一鳴在一起啊。

...

...

國安三中是國家級重點高校，按道理本部的成年學生都會選擇本部進修升學，這樣就省去了認識同學和老師的時間，就像是淩鷹國際前部的學生會願意留在本校一樣，對學校，老師，同學的方便和舒心，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樣方便。

很多家長和老師都不是很理解淩鷹國際學校，這所學校建校不久，又加上超前的教育理念，與傳統的學校比，比如同屬于一個市的名校國安三中，完全大相徑庭，假期多，娛樂多，社會實踐也多，而且學校老師們必須穿着正裝講課，但學生卻很松弛。

不少家長和一些老師們都覺得這樣下來孩子們會過于松散，但是近幾年錄取成績看的出來，淩鷹國際也是不遑多讓的黑馬，不然也不可能跻身淩檸市九大重點高校之一。

...

...

賀一鳴看着少女垂下的眼睫。

他的心裡湧上一股莫名的酸澀感。

就像是很多年前，自己跟在她身後送她去國安三中的時候。

這個學校，在他的記憶裡是黃色的，因為道路的兩邊有很多很多的銀杏樹。

秋天的時候落葉在腳下被行人們踩的嘎吱嘎吱響。

而賀一鳴隻要空閑就會立馬來到米媪的學校找她。

16歲時他笑着走在米媪旁邊分享着一天的事情。

少年紅着耳朵時不時偷瞄女孩。

但米媪沒什麼表情，女孩眼底情緒複雜，她的氣色不好，眼下的黑眼圈也很嚴重。

米媪歎了口氣。

“賀一鳴，你下次能不能别來我們學校找我了？”

年少的賀一鳴一懵。

米媪看向賀一鳴忍着心中的苦澀随後冷冷的說道。

“我就是覺得，我們現在都在不同的學校，我要認識不同的人，你也是。而且我很忙，上完一天課已經很累了，我真的不想再聽你的事情了，你應該把這份感情說給你的新朋友。”

米媪說完話。

兩人的眼眶都不由自主的蔓延酸澀。

賀一鳴的熱烈勇敢好像在米媪面前一點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明明她們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可是我們以前—”

米媪沒有再聽他說完便搶先開口：“你也知道是以前，難道幾個人一輩子都要綁定在一起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吧。所以，賀一鳴，你是沒有自己的生活嗎？”

臨近秋天的尾聲，落葉被風刮落。

少女穿着奶黃色的衛衣，她外面穿了件國安三中的校服背着書包和穿着淩鷹國際制服的賀一鳴站在即将光秃秃的銀杏樹下。

少女逃避似的轉身就往家的方向走，賀一鳴擡腳就要跟上。

米媪紅着眼睛回頭大喊“你家不在這邊，不要再跟着我了！”

說完，女孩看着綠燈快速走過馬路。

而在她轉身的瞬間米媪的眼淚便大顆大顆的落下來。

她小聲哽咽着道歉—

“賀一鳴，對不起...”

“沒有你在身邊我真的不開心。”

紅燈再次亮起，少年看着女孩孤冷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街邊。

年少的賀一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慢慢蹲下身抱住膝蓋。

原本高大的少年在蹲下身的那一刻竟然變成很小的一團。

眼淚無聲滑落至衣領，他滿腦袋裡想的都是—

小媪，對不起，我沒能陪在你身邊...

賀一鳴啞聲喃喃道。

“小媪，要過的開心。”

...

...

米媪的椅子被賀一鳴拉向他那邊。

兩人有着極近的距離，米媪甚至在賀一鳴的瞳孔裡看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