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出了他的顧慮,梁月澤安慰他說:“不用擔心,萬一被人發現了,我一力承擔,絕不會牽連到你。”
許修竹猶豫了一下,便下定了決心:“你等一下,我先把早飯給你煮了,然後給你望風。”
不對等的工分交易,是他占了便宜,終究是要還回去的。
下雨天雖然很少有人出來,但難免村長和書記不會突然到訪,萬一被他們撞見了,梁月澤怕是再也沒有接觸這間會議室的可能了。
能有人望風,梁月澤自然不會不同意,等着許修竹一邊煮粥,一邊烘幹衣服。
吃完早飯後,許修竹穿着烘得半幹的衣服,拿了個小闆凳坐在廊下替梁月澤望風,梁月澤則偷偷進入了會議室。
會議室裡有些昏暗,但不影響梁月澤的動作,他拿着扳手把拖拉機的部件一樣樣拆開,全部擺在地上。
說來也是巧,他在上火車前,小堂弟往他包裡偷偷塞了個扳手,不知道他從哪裡偷來的。還附了一張小紙條,說是讓他被欺負了,就拿扳手錘人。
梁月澤是在火車行駛了半天後,拿放在包裡的飯團吃,才發現了,想還也還不去,隻能帶着來扶柳村。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其實梁月澤并不會修拖拉機,他一個在城市長大的大學生,學的又不是農業機械,完全沒有接觸過拖拉機。
但機械制造的基礎理論是不會變的,他是不會修拖拉機,但他可以根據拖拉機的零件,重新設計改造拖拉機。
不管用什麼方法,能讓拖拉機重新啟動,才是他最終的目的。
作為國内頂尖大學的優秀畢業生,梁月澤的動手能力還是很強的,他把零件拆下來,一樣樣檢查零件的破損程度,确認無誤後便放到一邊。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門外一直沒傳來許修竹的聲音,顯然村長和書記并沒有來公社。
梁月澤安心地投入到畫圖中,太久沒接觸到機械,突然接觸到,他心裡竟有種滿足的感覺。
以前讀書的時候,對于機械制造,他隻是按部就班地根據父母的建議,選了這一個專業,既沒有喜歡,也沒有反感。
幹了十幾天農活後,梁月澤發現,突然接觸到機械,竟産生了一絲歡喜。
到底學了好幾年,應該還是喜歡的吧。
梁月澤不确定,但他此時确實很享受這一刻,心神完全沉浸在機械的複雜中。
等許修竹來敲門時,梁月澤的本子上,已經畫滿了各種零件的結構圖。
“傍晚了,我要做飯,不能給你望風了,你先出來休息一下吧。”許修竹臉色有些蒼白,但他背對着門外,梁月澤并沒有看清。
外面的雨下了一天,從一開始的暴雨,到現在的中雨,一直沒停過。
梁月澤研究了一天的零件,腦子有點發木,下意識點了點頭。
等他反應過來後,會議室大門敞開,門外望風的許修竹已經消失不見了。
梁月澤看了看手裡的零件,輕聲一笑,暫停一下出去換換腦子也好。
他們隻在早上吃了一頓,中午沒有吃過飯,鄉下都是這樣的,有活的時候吃三頓,沒活幹就吃兩頓。
梁月澤工作起來什麼都不顧,連肚子餓了也想不起來,此時坐在廊下聞着隔壁屋子傳來的飯香,才發現自己有多餓。
許修竹很快就煮好飯了,梁月澤吃過晚飯後,又回了會議室繼續研究。
看樣子村長和書記今天是不會過來了,他得抓緊時間,盡快摸清楚情況,設計出一個完美的維修方案。
誰也不知道,這場雨會下多久,也許明天就停了,他的時間很緊迫。
若是不能在村長和書記發現之前,拿出一個完美的方案,然後說服村長書記,那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會變成白費。
一心工作的梁月澤,完全沒發現許修竹的異樣,更沒注意到,他吃了晚飯後連飯盒都沒洗,就進了雜物間睡覺去了。
入夜之後屋内變得很黑,梁月澤不得已,拿出了他的手電筒,從來到這裡後,他就沒用過幾回,這次終于能派上用場了。
挑燈夜戰了一晚上的梁月澤,終于在天明之後,寫出了一份基礎的拖拉機制造手稿。
他揉了揉酸脹的眼睛,伸了個懶腰松松筋骨,正打算出去找許修竹時,門外傳來了村長和書記說話的聲音。
“會議室的鎖怎麼沒鎖?是不是你忘記鎖了?”書記說。
村長一臉疑問:“不可能啊,我昨天把梁知青和許知青送來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當時鎖還是好好的。”
“不會是有人溜進去了吧?”
“不會吧,昨天還有兩個知青在呢,誰有這個膽子溜進去?”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當然是你安排的知青在監守自盜啊!
突然被撞上,梁月澤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應,是躲還是直接承認呢?
他想躲,但此時已經被堵在了屋裡,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許修竹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晚,他平時不是天沒亮就起來了嗎?
要是有許修竹望風,他何至于面臨現在尴尬的局面。
畢竟他想象的出場是,拿着完整的維修方案找上村長和書記,有理有據地說服村長和書記,讓他們同意給他一個機會。
而不是讓村長和書記撞見,會議室裡滿地的拖拉機殘骸。
正思索着,會議室的大門被推開了。
梁月澤愣愣站在中間,手裡還拿着他的手電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