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媽媽的聲音中充滿了絕望和凄厲的哭聲,她一遍又一遍地追問:“網上的那些消息,它們都是真的嗎?她曾經跟我說過,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韓冷的整張臉因為極力抑制情緒而微微抽搐,她艱難地開口,聲音低沉而充滿歉意:“林媽媽,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林媽媽的情緒在這一刻突然崩潰,她顫抖着身體,不停地拉扯着韓冷的衣服,口中隻反複說着一句話:“你告訴我,她到底是怎麼死的!你告訴我啊!”
周圍的親屬們紛紛圍了上來,他們幾人合力才将林媽媽軟弱無力的身體扶起來。
然而,剛一站穩,林媽媽的整個身子便一軟,再次癱倒在了親屬們的身上。
現場一片混亂,有人驚呼着快叫醫生,有人端着的水不小心灑了一地,混亂之中,花圈被不小心掀翻,而那些偷偷溜進來試圖偷拍的記者也被發現了。
門外,還有粉絲們集體唱着悲傷的歌……
李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将韓冷從擁擠的人群中拉了出來。
他環顧四周,看着這混亂不堪的現場,不禁連連搖頭,嘴裡不斷重複着:“真是瘋了,全都瘋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先回去。”
韓冷幾乎是被李立硬生生地拽出了人群,正當他們準備離開,剛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三個穿着整潔襯衣的男人。
他們徑直走向韓冷,并向她出示了自己的證件:“您好,韓冷女士。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工作人員,有些事情需要向您了解,請您配合。”
韓冷面前坐着的是一個微胖的警官,他身着的警服似乎并不合身,緊繃在身上,勒出了幾道不自然的褶皺。
警官的臉上布滿了歲月留下的痕迹,曬斑點點,雖然他的年齡還不到四十歲,但警銜上顯示的級别卻已經不低,透露出他在警界中有着一定的資曆和經驗。
對面坐着一個看起來非常年輕的小夥子,他正襟危坐,雙手規矩地放在筆記本電腦上,做好了随時記錄的準備。
他不時擡頭看看韓冷,又看看胖警官,等待着他進一步的詢問。
即使是在詢問室的門被關上的情況下,室外依然可以聽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和偶爾的竊竊私語,那些好奇的人們此刻應該正站在門外,比劃着韓冷進來時他們所看到的一切。
胖警官并沒有笑,他的眼神友善而溫柔,輕聲說道:“我們隻是想簡單了解一下最近網上的一些傳言,關于林雪嬌的一些情況,你不必緊張。”
韓冷倚靠着凳子,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胖警官見她并不排斥,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看着她的臉,繼續問道:“四天前的晚上,林雪嬌給你打了電話之後,你出去見她了是不是?”
韓冷頓了頓,沉默片刻後,用一種疲憊不堪的聲音回答:“是的,她媽媽過來給她帶了些好吃的,她拿了一些給我吃。”
胖警官又問:“為什麼要在景區裡面給你?”
韓冷一直看着桌面的頭擡了起來,一臉冷漠,雙眼直視胖警官:“我不想被其他人看到,這有問題嗎?”
胖警官笑了笑,緩和了一下氣氛,又道:“那你們說了什麼?”
“就是一些家長裡短而已。”
“你能不能仔細回憶一下你們聊天的内容?有沒有聊到其他你覺得可疑的内容?”
胖警官仔細地看着韓冷,而她隻是緊擰着眉,閉眼搖頭,似乎在努力回憶,又似乎在抗拒着什麼。
胖警官臉上的親和力逐漸淡去,挂上了一副肅穆的神情,聲音也變得更加低沉:“關于林雪嬌的死因,我們不排除他殺的可能性。”
韓冷擡起頭,目光中帶着一絲驚訝。
年輕的警察被韓冷的眼神吓了一跳,立刻低頭繼續打字。
韓冷問:“為什麼?”
胖警官解釋道:“沒有留下遺書,而且她上午還網購了一些烹饪用品,還跟醫美約了下周去打針。根據我們的經驗,一個真正有自殺傾向的人,通常會在生前處理好這些事情。”
“你們不是已經看過監控了嗎?”韓冷又問。
胖警官回答:“監控隻有一段,看不清具體的情況,也說明不了什麼。”
韓冷冷聲問道:“你們覺得是我殺了她?”
胖警官臉上依然挂着虛假的笑意:“不是,隻是例行問個話,你别緊張。我們是以證據說話的,不是覺得是誰就是誰。”
然而那個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他的臉在頭頂那盞燈的照射下顯得異常清晰,連臉上粗大的毛孔都像是銳化後的照片般看得清清楚楚。
他低沉着聲音問:“網上說林雪嬌跟你以前的男朋友劉雲川關系異常,這是真的嗎?”
韓冷的雙手順着額頭插入發絲,沉默了很久之後,她直起身子,将頭發朝後捋了捋,身體朝椅背倚靠,擡起頭回答:“不是。”
“上個月你跟她在慶功宴上吵了一架。”
“對。”
“你們在演同一個話劇,網上有很多關于你們倆在演技方面差距的對比圖。”
“對。”
“她跟你的前男友劉雲川住在同一個小區。”
“對。”
“她跟你通了電話,然後你開車出去見了她。”
“對。”
“後來她就死了。”
“啪!”的一聲,韓冷的雙手朝桌面狠狠拍了下來,她赤紅的雙眼瞪着胖警官,嘴裡的話一個字一個字重重地砸了出來:“我!不!可!能!殺!她!”
當韓冷終于從那個昏暗且密閉的房間中走出時,全身上下都充斥着疲倦和無力感。
她的腳步變得沉重而蹒跚,每邁出一步,腳下的地面都變得模糊不清,柔軟異常,就像她正踏在一片深不見底的泥濘之中,随時都有可能被吞噬,陷入地底。
她扶着牆壁,試圖讓自己站穩,然而,身體卻像是被沉重的巨石壓垮,幾乎在一瞬間就要倒下。
就在她即将失去平衡的那一刻,突然有一隻手臂穩穩地摟住了她。
耳邊似乎有聲音在不斷地重複着什麼,但她卻聽不清楚,那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無底洞,空洞而回蕩,嗡嗡作響,讓人感到一陣陣的眩暈。
韓冷呆滞地凝視着身旁的人,她不敢呼吸,連眨眼都不敢。
她害怕身旁的這個人隻是自己腦海中産生的幻覺,一旦她有所動作,這個幻覺就會像煙霧一樣消散,再也找不到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