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聽着他娓娓道來，原來小翠本是隔壁縣的秀才娘子，外出趕集的時候被人販子擄走賣到了王家村。

她苦苦哀求王家父子送她回去，說她腹中已有秀才骨肉。

但無論她提出何種條件那父子皆是拒絕，好在王武那時尚且年幼，一時心軟就放走了她。

可王家村路途颠簸嚴峻，她又是趁夜出逃，不慎跌倒摔死在那山崖之下。

積怨成疾，竟成了一隻惡鬼。

至于桂香的事，王武緊抿雙唇，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多說一個字了。

而桂香，她也記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了。

她的記憶丢失了。

“憑什麼？”

三人回頭，隻見地上的沐重甯早已昏迷不醒，而她身上萦繞的一層黑色霧氣正在從她身上掙脫出來，那磅礴的煞氣逐漸凝聚成一個人影。

小翠驚呼：“大嫂！何苦啊！”

她連忙拉起武郎和宋玉往外逃去，哪怕她此刻滿臉血淚也能看出她的驚恐。

“大嫂沒有殘骨，她的屍身在墜崖時就毀了。大嫂能在這世外遊離都靠着依附于不同的肉身之中，離了肉身離死不遠了！她怕不是瘋了！”

王武忽得停下，他掙開了桂香的手，頭也不回的就要往回走。

“我爹和我哥還在家裡！我不能走！”

“武郎！”

桂香壓抑着本能的恐懼，看了一眼宋玉便倒回去追王武了。

宋玉撓頭，哦對了。

她也得回去，沐重甯還在裡頭呢，三人又開火車一樣火急火燎的殺回去。

剛回到大門口，便看見那黑霧缭繞的怪物正死死的掐着那父子二人脖頸。

老頭子面色青灰已有将死之兆，王武大叫一聲連忙撲了上去。卻被一陣煞風揮退，人被摔在牆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他白了臉，哇的一聲吐了一地的血。

桂香急的直掉淚，連忙上前扶着王武拍着他的背後順氣又幫他擦着唇邊的血漬，小翠嘲諷的笑了。

“心疼什麼？”

“他才流了這麼一點血，你就心疼成這樣。”

“要知道當時你被這倆禽獸羞辱時，他殺你的時候你也流了好多血，他可是一點都不心疼呢。”

桂香攙扶王武的身體一僵。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小翠，有些無措的拉着王武：“不……不會的……大嫂……你都在胡說什麼啊？”

看着桂香那像是懇求她不要再說的目光，小翠渾然不在乎。

她幹脆利落的擰斷了那二人的脖子，像是丢垃圾一樣将他們随意的丢棄到一邊。

“是不是意外，與他再見時你不已經知曉答案了嗎？”

“由始至終他面對你，都是你在一廂情願。桂香啊，你真的看不見嗎？他心裡的鬼，都寫在臉上啦！”

桂香失魂落魄的看着王武，可正如小翠所言，他們的相遇沒有歡喜沒有懷念。

每每當她望向王武想要坦白時，卻總是得到他逃避的借口。

桂香胡亂的抹着臉，可那怎麼也抹不盡的血淚，讓她的心碎公之于衆任君消遣。

王武看着已經失去氣息的家人，一下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癱軟在地。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王武眼前的一幕幕又模糊起來，臉上是溫熱鹹腥黏膩的液體。

手上，身上，到處都是。

就像……桂香的血一樣。

那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想到了小時候隻會跟在他屁股後面纏着他講故事的小桂香，總是把他當偶像崇拜，他很喜歡那種感覺。

想到了雪地裡再次見面時，桂香她哭紅了臉，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在乎這個人，覺得她有點可愛。

想到了她娘帶她來提親的時候，她穿着粉色的花袍子，紮着兩隻黑亮的粗辮子，漂亮極了。

想到了那一雙縫着着小老虎的兔毛手套。

柔軟的，

易碎的。

記憶像紛飛的柳絮，穿插疊層讓他記不真切。

腦海裡浮現桂香瘋癫求死的樣子，就好像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噩夢。

終于……要醒了。

王武苦笑着到底還是自己害死了她，是他阻止了心上人的反抗，是他親手帶她走入了永眠的夜。

到底是從哪一步開始走錯了呢？

王武苦笑。

也許，一開始就全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