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衡剛剛下了馬推開門,便聞見一股鮮香從小廚房飄出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心中已經大概有數,待走近一看,果真是滿滿在做菜呢。
滿滿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見是蔡衡,連忙一笑:
“官人,我看筐子裡有太湖白蝦,便擅自做了銀絲馎饦,我看這竈台樣子,您還沒用晚飯吧?”
蔡衡面上微微一笑,但心中卻有些難為情的按耐不住。他家廚子不過是小厮兼任,做的菜也僅僅是勉強能入口,今日正想着出去買一些将就将就,沒想就遇到二人狼狽地坐在他家門口。
平日裡,袁小娘子的鋪子因着味道清新脫俗,價格又比大酒樓便宜不少,但也不會如同街邊随便一個小食肆任何馬夫閑漢都混迹其中,平白讓這些官人掉了身價,所以很受他們這些品階不高的官員文人追捧,可惜終究店面太小,到了飯點,稍稍去的晚了些便沒了雅間的位置,甚至連一樓也擠不下。
如今,這袁小娘子卻在他家的廚房開起小竈來了!
蔡衡微微一笑:“小娘子但凡能找到的食材都随意用,來者便是客,還讓客人下廚,倒是讓蔡某汗顔了。”
“蔡官人大義,救我一命,我這點子功夫哪裡夠報答的,您不必再客氣了,倒讓我無以為報羞愧得很呐!”
蔡衡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回道:“對了!要緊的事還沒說呢,晁大人已經說了,從和裕那邊他自會敲打,今晚也會派廂軍前來護送,小娘子不必再挂懷了。”
滿滿點了點頭,心裡情緒複雜,卻也隻能笑着說:“多謝幾位官人為我奔走,日後來我鋪子裡用飯都是我請客!”
蔡衡大氣地擺了擺手:“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該付的自然得付,不過……若是可以,煩請小娘子幫蔡某留個位子。”
又朝她眨了眨眼睛:“更何況,今日我不過是緣分所緻,若不是悟之帶你過來,又何談相救!我和悟之多年情誼,更是不必計較這些!”
滿滿起初沒有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才知道,原來“悟之”是薛以安的字。
她笑了笑:“自然,薛小官人的恩情我也記在心頭,永生難忘,将來必定全力報答。”
蔡衡眼睛斜看一旁,意有所指,飄飄然開口:“記得就好,記得就好,怎麼報答,這倒是不急。”
滿滿一愣,臉一紅,但若是強行辯解,人家又沒強說,倒顯得自己心思不正,真的有什麼想法似的。
蔡衡不等她思考,便問道:
“小娘子可是和皇城提舉司晁大人有舊交?”
方才提到晁素臣時,他悄悄觀察了滿滿的神色,似乎并沒有半分驚訝。方才他去面見晁素臣,一路上都在尋思,這次欠了晁大人一個人情,日後定要薛以安薛以桓兄弟好好補償他,甚至擔心僅靠他的面子,晁素臣或許也不願招惹從和裕一下,恐怕還得拉上整個薛家一起。
可真見上了,他隻是把事情來龍去脈粗略一說,晁大人問了一嘴這所謂食肆小女娘的名姓,他隻答:“姓袁,聽人常喚其滿滿。”
晁素臣眼裡晦暗不明,半晌,便隻說此事由他擺平,并且今夜會安排人護送。
蔡衡心裡好奇,但卻沒有膽子問,隻得忐忑回來。
滿滿略略一思量,隻說:“從前晁大人曾經來食肆用過飯,提點了幾句,後來有緣又見過幾面,大概貴人心善,所以幫我一次。”
蔡衡點了點頭。
滿滿忙說:“我馬上盛起來便可以用飯了,大人先回去歇歇吧。”
蔡衡寒暄了幾句離開。
到了正堂裡,隻見薛以安眼睛低垂,一隻手已經打上了夾闆,另一隻手不知在空中懸着畫着什麼。
蔡衡故意敲了敲門闆,薛以安恍然夢醒一般看向他,問道:
“如何?”
蔡衡避而不答,搖搖晃晃在薛以安身邊繞了一圈,拍了拍他的肩膀,狡詐笑道:
“聞見了?香吧?我從前倒是不知道我們悟之如此勇猛,如今為博美人一笑,倒是也沖鋒陷陣起來了,不過,這傷的值得呀!”
一邊說,一邊敲了敲他手臂的竹闆。
薛以安見他還有心情說笑,便也心安了,隻是别開了眼,不看他。
“從前以桓便曾經暗示我,我那時還不信,看來我們悟之當真是長大了!”
見薛以安依舊不理人,隻是兀自在空中寫寫畫畫,蔡衡索性挑眉道:
“方才在袁小娘子面前可是疼的話都說不出來,我還想你自幼雖說養的比以桓嬌貴些,但男子漢大丈夫,也不該如此嬌弱,現下倒是還畫起畫來了!悟之,我替你兄長問一問你,你總不會是為了那一碗馎饦才如此處心積慮罷?”
薛以安臉一紅,低聲怒道:“蔡兄!你平日裡編排編排我便夠了,這種事上,關乎女子名節,你也犯上糊塗了?”
蔡衡愣了愣,自覺理虧,悻悻道:“哎呀,是是是,我往後注意些,注意些!”
薛以安又問:“晁大人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