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晨光熹微。
“棠沼。”巫禾估摸着棠沼的起床時間,帶着早飯去敲棠沼的房門,敲了兩遍沒人應,輕聲喊她:“棠沼,我進來了。”說着伸手推門,門沒鎖,一推就開,屋裡沒有棠沼的身影。
她眉心輕跳,快步到桌邊将早飯放下,便見桌子上壓着一封信條。巫禾将信拆開,一眼掃去,氣韻生動的字體洋洋灑灑地鋪滿了一頁信紙,她确認是棠沼的字迹,這才仔細看信的内容。
信上棠沼告知她安置顧琦月的所在之地,除此之外,剩下的通篇就是她告别的話。
“巫禾,我走了,不留下礙着你的眼,你以往是丢下我自己離開,現今我先離開,那便是我丢下的你,扯平了。你要做的事我不會阻攔,若事情棘手希望你傳信給我,其實我在上京挺厲害的,或許能幫上你的忙。你看不上我的話就萬事小心,人得平安回到上京,你會回上京吧,你得把顧琦月的骨灰帶回去給她妹妹,落葉歸根。”
“你在承歡樓給我點的螃蟹我沒有不喜歡,沒吃是因為我剝螃蟹會過敏,吃就不會過敏,所以沒人剝就不吃。等你回上京再帶我吃一次螃蟹,好嗎?下次即便過敏我也會剝來吃。對了,今天是百花賞的日子,這還是顧琦月告訴我的,她計劃的三人出遊沒辦法實現了。你看一眼窗台,我在晨露時分買下了第一株赤薔薇,巫禾,我将它贈給你,沒有别的含義,若是有,也得由你來賦予。我走了,謝謝你送我的衣服,我很喜歡,但我不要了,你丢了吧。”
巫禾捏信紙的手因為太用力指節泛白,她的眼神落在空中,餘光向一側掃去,便見床上疊着那身她買給棠沼的衣服。
她臉色轉冷,往窗台那邊走去,往日空蕩蕩的窗台擺着一花盆,花盆裡栽着一株火紅色的赤薔薇,枝條優美,花色嬌豔,就跟那人一樣。
巫禾手指輕輕撫上花瓣,面上冷意消退些許。棠沼送的不是一束,是一株,是紮根在土裡獨一無二屬于她的赤薔薇。
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棠沼窩在馬車上時不時地咳嗽兩聲,天沒亮頂着刺骨的濃露出門,結果就着了涼。
左司還以為是自己将衣服送去得晚了,才導緻自家主子着涼,心底一個勁地愧疚呢,偏生棠沼也不解釋,讓她就這麼愧疚着。松雪跟大部隊一到,見棠沼咳嗽,當即怨她對主子照顧不力,一看到她就是斜眉瞪眼的。
棠沼無視兩人的幹瞪眼,她揚唇懶懶道:“讓使節告訴那凜國老頭,我給他三天時間準備,時間一到本殿下打包他的公主帶走,超出時間,打包帶走的就不止公主一人。”
她頂着太上皇親授太女,皇帝長女的頭銜帶着使團親自接親已經是給了凜國天大面子。此趟差事本就是順手接下的,眼下和巫禾分道揚镳,她也無心留在這,上京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處理。
等一行人馬入了主城,凜國的太子早已在城門候着,棠沼仍窩在馬車上,并不打算露面。她遞了個眼神給左司,左司去跟使團通聲,讓使團裡的人跟凜國太子入宮走個朝觐之禮的過場,隻言:“長赢殿下因為車馬勞累,身體不适需要在驿站歇息,待身體恢複好再去拜見大凜皇帝。”
待吩咐妥當,棠沼一行人帶着随行護衛住到了對方史臣安排好的驿館。棠沼進了房間便仰躺在床上,腦中在想事情,總覺得忘了什麼東西。倏地,她眉毛跳起,喊道:“左司,雪中飛還沒回來嗎?”
她隻是将雪中飛暫借給燕青陽,難不成雪中飛被她扣留了?莫不是被扣着,雪中飛多遠都會尋着氣味找來。
左司從門外進來,向她禀道:“主子,雪中飛還沒回來,需要屬下去找嗎?”
“你先去他們史團裡打聽打聽,這凜國公主食不食狗肉。”棠沼不禁為雪中飛捏了一把汗,她怕左司不清楚,又道:“打聽那個叫燕青陽的公主,差人約她出來,就用本殿下名姓。”
“是。”左司領了差事出去。
棠沼并不認為燕青陽是無端出現在密林的,她早前便看過凜國皇室子弟畫像,加上她知道凜國皇室子弟都慣戴老鷹花紋的束冠和耳飾,是以那日她一打量便識破燕青陽的身份。但燕青陽怎麼會出現在那她還是一團霧水,更令她疑惑的是,父皇娶這凜國公主為妃的事太突然了。
近年兩國相安,邊境太平,大明國庫充盈,兵力是凜國的兩倍,無需結這兩國之好。父皇也不是耽于美色之人,怎會一時興起點名要那凜國公主?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到臨行前塞給她的錦盒,棠沼從身上摸出來,一打開,裡面赫然放着一塊掌錦衣衛指揮使的令牌。
錦衣衛作為皇帝侍衛的軍事機構,有“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之權,其首領指揮使由皇帝直接任命,直接面向皇帝負責。可以說,在帝辇之下,錦衣衛權傾中外。
她知道父皇調給她的兩千随侍裡有安插錦衣衛的人,卻沒想到會直接給她錦衣衛指揮使之權。這其中定有深意,棠沼一時還想不明白。
隔天晚上,棠沼跟燕青陽約在了城中一家酒樓裡,棠沼點了一桌子菜,卻沒動幾口,那些菜大都帶水煮的,肉也是帶水炖,還能聞到腥味,青菜還飄在湯裡,沒有配菜點綴顔色,看着毫無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