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彩芝走出來,跟着好笑的片段笑幾聲。
"衛安智也喜歡看這種節目,"王彩芝把西瓜放在桌子上。
說完,衛安智便像陣風一樣,從樓上蹿下來,席卷了一塊西瓜後,準備跑出去。
王彩芝見夏昀看着衛安智的背影,趕忙攔住兒子,問他:"去哪兒?兒子。"
衛安智用手抹了一嘴西瓜汁水,猶豫片刻,又跑進廚房洗手,返回來說:"走啊,我們準備去看火車洞。"
夏昀想要婉拒,誰知卻被衛安智一把拉住,"走啊,快點。要不然李觀南又要說我了。"
夏昀對火車洞沒什麼興趣,但是如果盛情邀約,他是不會駁别人面子的,有些懶散地跟在衛安智後面,不經意間把手扯了回來。
蒙江是今年上半年才通貨運火車,一個落後的小鎮,來往最頻繁的交通工具就是貨車,往往拉着滿滿的煤炭、竹料和木材穿梭在國道間。
通車那天人山人海,估計半個老鎮的人都去了。
衛福路卻偏偏不讓幾個孩子去湊熱鬧,果不其然,通車當天就出了事。
蒙江的馬路是在原有的基礎上直接修建的,修了兩次之後路基越壘越高,很多老房子都比馬路低五十公分,那個聾子站在路邊,沒踩穩,摔到低坎下的菜地裡,照理說菜地翻過,理應該出不了什麼事,可偏偏就跟中了邪一樣,那腦袋正正好碰到了修火車洞滾落下來的大石頭山,一個聾子本來就聽不見,現在又瘸了腿,簡直是雪上加霜。
通車後,隔三差五就是幾趟火車,新鮮感也就過去了,沒幾個人會專門看火車,可小孩子不這麼認為,總有幾個會去看稀奇。
被發現了免不了家裡一頓打。
這次的隊伍不小,開了四輛車,十個人。
夏昀這車,載着四個人,他被夾在中間,難受得要死,忍着沒翻臉。
夾在中間的李觀南的頭發老是打到夏昀的眼睛裡,夏昀索性閉上眼睛,結果頭發又搔弄他的臉,弄得他想打噴嚏。
不出意外的,下車之後,他就連打了三個噴嚏,所以步行去火車檢查站的時候,他一路上都離李觀南遠遠的,他不喜歡他細碎卻不修剪的頭發,還有若有似無的鳥禽味。
看着鳥不拉屎的服務站台,夏昀一個人站一邊踢石頭。
火車洞能有什麼可看的?這純屬鄉下人的無聊消遣,
服務站外是一條軌道,延伸進黑黢黢的山洞裡,夏昀看着黑黢黢的黑洞,想着要不就留在原地等他們算了,轉眼卻看到一旁,一臉難色的李觀南。
臨到頭了,怎麼反悔了?
這個膽小鬼,既然怕又為何跟來?找不痛快?
在衛安智的再三勸說下,膽小鬼沒拒絕,壯着膽子往前走。
夏昀也沒什麼好說的,跟着大步走進去。
洞裡幽深,說話聲音被無限放大,開摩托車的那人嗓門很大,說幾句話,回聲無限:"我舅說最近沒有火車來,來了你們就靠邊站就行。"
有個女生把備好的手電筒打開,女生尖細的聲音在此時此刻顯得刺耳,"我帶了電筒,但是開着反而沒什麼意思,我先關了。"
膽子倒比李觀南的大。
夏昀踢了一腳石頭,撞在軌道上,發出清脆有節奏的撞擊聲,黑暗中,夏昀感到自己的衣服一股下拉的力道。
這一刻他也難免有點緊張,借着背後洞口的逆光,勉強認出這個拉扯他的人。
李觀南隻是想看看火車站長什麼樣,順便看看拉貨的火車,誰知趕鴨子上架,就跟着進了這洞。
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本來就緊張,突然一陣清脆打擊聲,讓他想起給奶奶守頭七那天,鑽到桌子底下看"轉世"時,香灰壇跌下來砸碎的時候,那天他險些丢臉,好在表哥反應快,當下就捂住他的嘴,要不然,奶奶的回魂日就要被自己破壞了。
想到這裡,李觀南不好意思地放開手,"不好意思,剛剛差點絆倒。"
夏昀順着他的話嗯了一聲,不動聲色加快步伐,結果他一走快,後面的人也加速,後面僅剩的光源把兩人邊界清晰的交疊影子變得越來越模糊。
山洞裡面很是清涼,一股涼風襲在身上,很舒服,夏昀覺得這玩兒法也不算完全無用。
衛安智和前面幾人走得近,一群人有說有笑,空閑間還詢問李觀南的方位。
李觀南應了一聲,夏昀這才發現這個人貼他這麼近,于是他故意的,閃身走到另一根軌道去。
合乎意料,身旁的腳步聲馬上中斷了,黑暗掩蓋了夏昀勾起的唇角。
膽小鬼沒了護身符就不敢走了。
夏昀本想聽聽他什麼時候動身,一陣哐當哐當的聲音由遠及近。
“來火車了!”摩托車男孩趕緊讓大家貼着洞壁。
強光很突兀地照進現實,将這黑暗的洞身照得明明白白。
李觀南有些詫異地看向都已經找到位置的各位,不知道夏昀什麼時候離他這麼遠了。
"觀南,快!"衛安智大聲叫他,“跑過來!”
夏昀沒有什麼表情,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遠處一個龜速前進的運煤火車慢慢悠悠地開過來,借着強光,夏昀發現洞裡面全是煤炭粉末挂壁,應激一般就要打噴嚏,剛才還呆愣的人此刻卻快速移過來,遞給他一張紙巾。
紙巾就這麼緊貼上夏昀的眼鼻嘴,粗糙的紙面,很多紙屑,和滿洞的粉塵不相上下。
火車過完,再走五分鐘就出去了。
出來的時候,餘輝在洞口迎接他們,幾個人滿臉的煤灰,互相看看彼此,笑得張狂恣意。
這一個傍晚的煤粉、夕陽和笑臉是那麼的清晰。
夏昀想,他再也不願意去做這樣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