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水眸眶驟紅。
“嗯,我也是。”
她守護了他的夢想,丈量了他無限的未來。
他成就了她的價值,為她登高的前程鋪下金子般的台階。
他們跨越生死,奇迹般地攜手攻破了一道舉世難題。
門外——
小小的觀察窗從下到上擠滿了一顆腦袋、兩顆腦袋、三顆腦袋……
幸村媽媽和亞美護士望着病房裡相擁的少年人,感慨之情難以言喻。
幸村媽媽聲音已染上了哭腔,“這一路,真的太不容易了。”
跟了幸村精市時間最長的亞美護士早已哽咽說不出來話。
兩人大人還想繃住情緒,可不慎對上目光,便是淚水泛濫的喜極而泣。
她們也在病房外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最矮的幸村妹妹趴在最下方,雖然大人的哭泣令她心裡酸酸的,但她卻更為雀躍。
她伸手擰上門把,打算溜進去。
但幸村媽媽即便哭泣也分神給了女兒,此時見她蠢蠢欲動,連忙壓住她的手,“妹妹要幹什麼?”
幸村妹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我也要他們的抱抱。”
幸村媽媽:“……”
她意味深長地笑着揉女兒的小臉,“晚點吧,現在太擠了,塞不下你。”
這是一個漫長的擁抱。
而直到某人的肚子傳來叽裡咕噜的腹語,她才在少年的輕笑聲中羞惱地松開了他。
“給我閉嘴。”
白無水原本氣惱,但見少年笑疼了傷口,表情有些扭曲,又被他反過來逗笑。
兩人互嘲着,笑成了大笨蛋。
……
三日後。
幸村精市大病初愈,精神狀态有所好轉。他的親朋好友們便商量着時間,錯峰來探訪。
病房儲物櫃一角堆滿了水果和鮮花,一眼望去,很是缤紛吉祥。
可伴随着手術痊愈的好消息,立海大成員的探訪卻帶來了一個噩耗。
關東大賽,立海大敗于青學,與冠軍失之交臂。
病房門外,少年們沉默而立,聞聽着病房裡傳來的對話。
真田弦一郎帽檐壓得極低:“抱歉,幸村,但我們絕對會在全國大賽上一雪前恥。”
床上的幸村精市沉默斂眸:“……”
他執着勝利,痛恨失敗,奉行勝利即為一切的宗旨。
所以,他帶領的團隊從無敗績。
他把團隊托付給了真田,可卻……輸了。
輸在了關東大賽。
中止了關東大賽十六連勝的目标,在立海大百戰百勝的曆史戰績中添上了可恥的一筆。
但他不能,也沒有資格指責真田輸給了一個一年的小鬼。
因為,身為部長的他無法站在球場上為團隊拼搏本身,就是一種重大失職。
他淡淡道,“出去吧。”
真田弦一郎握拳的手瞬間青筋暴現。
幸村打他也好,罵他也好,說對他失望也好。
可為什麼,卻露出一副所有責任我來擔下的表情。
他九十度鞠躬拜托道:“幸村,請給我鐵拳制裁!”
輸掉那場比賽後,他便向團隊每一個提出了這樣自我懲戒的要求。
幸村精市垂眸望向無力的掌心。
他嘗試着握緊,可剛一用力,身體的疼意瞬間如影随形。
他扯唇,松開了手,“真田,無法釋放的歉疚,還請轉化為更強盛的戰火吧。”
帽檐的陰影掩住了真田的所有沉色,良久,他挺直脊背:“我會證明給你看。”
……
“醫生,我想參加全國大賽。”
白無水填寫病例報告的手一頓,她神色微沉地看向他。
少年總是溫和眉目此時淩冽如猛獸,好似骨子裡蓄謀已久的野心終于露出了爪牙。
她感到一整頭疼,無奈問道:“什麼時候比賽?”
“8月17日。”
現在是七月初,意味着隻有一個半月的時間。
白無水頓時氣得大罵:“你找死嗎?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術後傷口起碼一個月才能完全愈合,後續還要進行兩個月的康複治療訓練。你的疾病隻有徹底根治,才能正式參加比賽。”
面對盛怒的醫生,少年卻不得不一意孤行。
他看着軟弱乏力的手掌,又嘗試着握拳,“醫生,如果無法參加全國大賽,我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沒有意義。”
他是立海大部長。
踏入立海大的第一天起,他便以全國三連霸為目标前進。
他曾帶領立海大兩次登頂全國大賽,而第三年的今時,将是最關鍵最重要的一次戰役。
三年來所經營的一切,無論是與隊友之間深厚的羁絆,還是締造王者立海大的傳奇榮耀,都是他網球之路上無法割舍的意義。
他不願再像個無所事事的廢人一樣,在身後看着曾經與他并肩而行的隊友帶着他的夢想奮戰。
他們說沒有他的網球部很寂寞,而他遙望着那些熱血的背影,他又何嘗不寂寞。
他堅持到現在,為的……就是和他們站在全國大賽舞台上——書寫立海大三連霸的輝煌!
全國三連霸,王者立海大,缺一不可。
意義?
白無水心中嗤笑。
這家夥真是個不長記性的,人還坐在輪椅上,就想着重回賽場。
他以14歲的年紀得了這種煩死人的病,就是因為他不知深淺地不要命的訓練。
區區一個全國大賽算什麼,人生路漫長,若是徹底根治,世界舞台才是他的歸宿。
他還是太年輕氣盛了,竟要把好不容易修補好的人生賭在全國大賽上。
可饒是有一肚子氣話想罵他,她都狠不下心對那雙,因無法赴約而黯然失落的眼眸說不。
他不是頭腦一熱的沖動決定。
而即便她有千萬個理由禁止他參賽。可如果錯過了這場以未來為賭注的全國大賽,那麼無論以後拿下多少個冠軍,都無法填補夢想最開始的遺憾。
簽字筆在她指尖轉了一圈又一圈,良久,她在病曆本上飛快簽字,“好,我知道了。”
幸村精市一頓,他還在醞釀一肚子勸說,卻沒想到她如此幹脆答應了他任性的要求。
“醫生……”
即便這又是一個能耗死她無數腦細胞的大難題,但白無水也隻是散漫地把筆揣兜裡,對他胸有成竹一笑,“既然你要當一個以折磨自己為樂的瘋子,那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