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璞》
邬葉x蒲嘉棟
2023/08/29
1.
邬葉大學畢業這個夏天,拉起行李箱,背上背包,獨自踏上飛往世界另一端的飛機。
行程很簡單,落地後自駕遊,從東部遊至西部,到溫哥華後落地安家,等研究生開學。
經濟艙飛十二小時,邬葉又是靠窗椅,整趟行程下來,她覺得自己從腳趾到腰根處都發麻,且微微酸痛。好容易捱到落地,又不免一番等待,排隊下飛機、過海關、拿簽證、取行李……
從機場走出,呼吸到新鮮空氣時,外面的天空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提前在手機上約了車子,她等到對方,立刻放行李上車,然後才有空開始回消息。
加拿大東部與國内時差十二小時,此時國内剛好是正午,邬葉先給母親保平安,那邊秒回,她猜測萬姝慧一定是捧着手機在等自己的消息。與萬姝慧簡單通了電話,在知道她很順利入境上車後,作為母親原本緊繃着的那根弦也放松了下來。
萬姝慧像是到店裡,邬葉聽清背景音中有人叫了聲“慧姐”,她便讓母親去忙,自己安定下來後會發消息。
萬姝慧又囑咐幾句,匆匆挂了電話。
邬葉的好友不算多,平時經常發信息的發小就那幾個,群消息也都是閱過即焚,所以她的消息列表很幹淨,将那些紅點消息全部回複後删除對話框,主頁變得幹淨整潔,而她則習慣性看了眼最下方的消息框。
是她幾經猶豫,卻每次都無法左滑删除的人。
日期依舊停留在幾年前,她還在上大學時。
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很簡單,她說我們算了吧,對方回祝一切都好。
手機屏幕被她一下子揿滅,邬葉轉頭望向窗外,夜晚的高速上車子少得可憐,她的下颌頂在右手掌心,眼神分散看窗外急速倒退的夜色。
她預定的酒店在市中心,距離皮爾遜機場開車至少三四十分鐘,邬葉在飛機上睡得不好,于是在她阖目不久,便香甜酣睡,直至行駛到酒店門口,司機才喊了兩聲,将她從沉睡中驚醒。
提着兩隻大行李箱,邬葉深夜辦理入住,前台微微含笑告訴她:“女士,由于您是今日最後一位入住的客人,我們已為您做了免費升級房型,這裡是您的房卡,前方左轉便是電梯間,行李會有人幫您送到房間。希望您入住愉快。”
邬葉訝異,轉瞬間便笑得眉眼彎彎,心想長途跋涉這麼久終于有件幸運的事情發生,她點頭道謝後便一身輕松地刷卡上樓。
行李比她慢一步,邬葉便去了入住樓層的活動間,站在自助售賣機前,艱難地做夜宵零食選擇。
等她買好零食回到房間時,門口便站了西裝革履戴白手套的酒店侍應生,對方請她在行李單上簽字,她簽好字後展顔一笑,摸摸自己的口袋,給他留下一張紙币,侍應生将行李推送進房間後滿眼含笑地離開。
折騰十幾小時,邬葉的身體早就疲憊不堪,洗個熱水澡後她才覺得自己又鮮活了些,打開剛才在販賣機盲盒挑選出來的零食,先襟鼻子聞了聞,還可以,邊刷手機邊吃進嘴巴裡,不一會兒一小袋零食就見底。
進房間後邬葉照常給母親實時更新。萬姝慧說自己今天在店裡,邬葉問哪一間?萬姝慧答學校邊上的,邬葉叫她轉轉得了,别又親自幹活兒去。萬姝慧說知道了,叫她早些休息。
同時一起長大的好友俞熒又發來消息,擔心她一個女孩子半夜從機場打車到市區有安全隐患,問她入住酒店沒有。
邬葉一個視頻打回去,對方接起來的很迅速。
“喂?”
邬葉舔了舔手指,含糊回答:“入住了,剛洗了個澡才看消息。”
俞熒拍拍自己的胸口,長呼出一口氣來:“吓死我,看你那麼久沒回,我擔心啊。”
“挺安全的,至少我住的這一片。”她歪歪頭。
“這可說不準,我看好多人都說國外治安很差的,說家家戶戶都有qiang……”俞熒語氣中有埋怨,“你從小就學習好,這我知道,當初你說考研,我以為你要去清北,結果怎麼就考去了那麼老遠的地方?這叫我以後怎麼聯絡你,怎麼去找你玩兒?”
邬葉開玩笑:“打個飛的不就來了嘛。”
“屁!”俞熒翻個白眼,“當打工人請假那麼容易的呀?”又立刻問,“現在那邊幾點了?”
“時差晚十二小時,也就一點多。”
“半夜?”俞熒想了想。
“嗯。”
“那你還和我聊什麼,快睡覺去啊!”俞熒催促。
“姐姐,我不需要倒時差的嗎?”邬葉歎口氣,無奈道。
俞熒哦了聲,說也對。
“我不在的話,有空你幫我去看看我媽吧。”
“放心,那是肯定的。”俞熒反應過來,察覺她話中一絲不對勁,“不對,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打算回來啦?”
“怎麼會!”邬葉奇怪地看她一眼,“再怎麼說我家紮根在那兒,我還能不回去?我是指這段時間内也許我回不去,我媽那人呢心思又重,就算我嘴上說,她也不見得能聽進去,還是得見到人才會好一些。”
俞熒‘哦’一聲:“那沒問題”,又強調,“隻要你别這一去不複返就好。”
邬葉笑了笑,又搖搖頭。
這時手機彈出一條新消息,大标題:【重磅】半業娛樂發聲!将終止旗下藝人與康仲齊導演的一切合作!
她本想着将消息劃上去,誰知這手機似是與自己作對般,消息被放大打開,看到首頁放出的那張當紅女星照片,邬葉的眉頭不可察覺地皺了皺。
這女人邬葉也很熟,倒不是作為女明星,而是蒲嘉棟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蒲雙玉。如今出道,她的藝名被去掉了姓氏,不再冠蒲姓,圈内外隻知個性張揚長相明豔的女星雙玉。
雙玉,蒲雙玉。
蒲嘉棟。
邬葉的思緒瞬間被拉得很遠,她抱腿坐在床上,短短幾秒,腦中卻閃過許多念頭。
“邬葉?邬葉?”俞熒叫她的名字。
她回了神,說聲抱歉:“你剛說什麼?”
“沒說什麼呀,看你好像很累了,趕緊去睡個好覺休息一下吧!”俞熒看她一張疲憊的小臉很是心疼。
這一閑下來,她也的确感受到疲憊洶湧如潮般席卷而來,眼皮輕輕扇了扇,打了個哈欠,說好的。
挂斷電話後,邬葉刷了牙,給手機充上電,倒了杯水放在床頭,這才安心躺進被窩。
房間内的光源全部被熄滅,她合起眼嘗試入睡,卻怎麼也睡不着,氣得她來回翻身幾次,腦海中卻像是走馬燈一般反複播放一段影像——那是她與蒲嘉棟最後一次相見。
彼時她大二上學期,冬季,有一陣子沒見着蒲嘉棟了,也許他在忙工作,也許他去國外出差,邬葉不知道。
平常情況下她幾乎不會打擾蒲嘉棟,頂多發幾條消息,也隻是說說自己的日常,言語間從不透露自己想見他的事實。蒲嘉棟卻每次都能夠一眼看穿她,忙起來的時候他也許沒時間回複她的每一條無聊話,隻給她一個答案:周末回,抑或是,在樓下。
邬葉不知道他們這樣的關系算什麼,她同時也感到困惑。因為在她心中,比起喜歡和愛,她更認為蒲嘉棟對她的關心和指引更像是家中長輩對待晚輩的呵護。她她提出的任何請求,無論多麼過分,他從不曾拒絕,總是盡全力滿足。
她就像被埋在暗淡土壤中的一株嫩苗,原本對着廣闊無垠的世界毫無所知。在這種完全封閉的狀态下被蒲嘉棟發現,給予她關心和陽光,讓她從封閉的世界中破土而出,翠綠植也開始茁壯生長。而當她的生長中偶爾出現偏離軌迹的枝桠,亦或是不那麼好看的小葉子,他也都會耐心地、溫柔地矯正,引導她、帶領她走向更為坦蕩寬闊的道路。
這次也不例外,邬葉對着蒲嘉棟的聊天框自言自語說今天去了圖書館學習,中午和室友在食堂吃了午飯,不算好吃,打算下午一起出去看個新電影……
電影結束,全場燈光亮起,邬葉才看見蒲嘉棟的來電及信息,說他正在商場的地下停車場。
出于種種原因,邬葉不願讓室友們見蒲嘉棟,于是她騙了大家,說朋友來找便自己先離開。
邬葉穿白色短款羽絨服,圍巾拿在手裡,急匆匆從電梯間跑出來,她四處張望,瞧見前方不遠處有輛黑色的車子忽然開了雙閃,她狂奔過去,到了駕駛座位車窗邊,彎下腰往裡面看。
蒲嘉棟伸出手指,從裡面叩一聲車窗,食指指向反方向。
邬葉看懂了,乖乖從車頭繞過去上車。
車上很暖和,他的熱風沒關過。
邬葉将圍巾丢到後座,羽絨服拉鍊也拉開。
做好這一系列動作,她才擡起眼皮去看駕駛位的男人,他今日穿了件深灰色的薄毛衣,袖子被他随意撸起來,左手腕露出一隻金屬鍊腕表,表盤是深藍色。視線再移到他臉上,他看着自己,車庫内昏暗的光線令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緒,但邬葉能夠感受到,他此刻似乎很疲憊,很累。
“吃飯了沒?”
“最近很累吧?”
兩人同時開口。
“沒吃。”
說謊,她看電影前就和室友們吃過飯了。
“還好。”
騙人,他眼底明顯有一圈烏青色,像是幾天都沒睡過好覺了。
蒲嘉棟帶她去吃了一家潮汕火鍋,當日新鮮的牛肉手工現切,從師傅落刀到上桌,再到牛肉滑入舌尖,整個過程不會超過五分鐘,最大程度上保證且還原肉質的鮮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