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周旭疑惑。
“對啊,你都看過我年輕時候,我還沒看過你的呢!”
周旭嗤笑一聲,“你怎麼不說我還沒看過你年紀大的時候。”
“你會看到的。”夏小雨狡黠一笑,小手捏着照片角繼續往外抽,周旭沒在阻攔繼續收拾書本筆記。
夏小雨快速掃過一排排青春張揚的臉,一眼鎖定最後一排中間的男生。随性的碎蓋短發,五官和現在變化不大,抿唇微笑,眼睛彎成月牙鎖定鏡頭,溢出紙片外的不羁與活力。明明都是一樣的校服,在他身上就是格外亮眼。
她忍不住偷看身旁的他,又看看照片裡的他。都很好看,校服承載的是明媚青澀,身旁的他則更從容内斂。她有些羨慕那個從高中陪伴到他大學的女生了,僅僅兩秒後她又不羨慕了,無疾而終而已。
“看夠了嗎?”
周旭的聲音令她回神,悄悄把照片塞進一本英語書裡,又數了數科目和筆記本。“還有嗎?”
“差不多這些了,你能啃透高考就不是問題了。”
“這些也不帶走嗎,好可惜。”夏小雨拿起一本表面印着雪人的同學錄,現在不怎麼興起這些了,周旭讀書那一年卻很流行。
夏小雨所以的翻着裡面寫滿的同學信息,周旭隻是淡淡掃了一眼。“不用了,能還有聯系的也不會靠這個。”
想想也是,多年以後特别是步入社會,哪有因為一張信息紙而延續的友情。兩人最後打包出一摞需要的書本,放到他們帶來的幹淨塑料袋裡。
夏小雨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下樓,周旭叫了一聲‘小叔’。
擡眼便看見一個高瘦的男人坐在門口小凳上抽煙,一條腿彎着,一條不自然的直直向前伸,臉上仿佛骨頭挂着皮,皮裡又嵌着兩個深深眼窩。
嬸嬸站在一旁唠叨,手裡那碗飯菜變成飄着油花和菜葉的熱水,還在冒着白霧,小叔一言不發。
見他們下樓,小叔側過身扯着嘴角,夏小雨想起老馬養過的沙皮狗,也是這樣一道道黑深的溝壑,但比這個男人多了層肉。
“旭兒來了,吃過沒有。”
嬸嬸快速的瞧一眼周旭,又不滿的朝小叔‘啧’一聲。
“吃過了,今天就是來拿點東西。”
小叔小幅度點頭,沒有說話的意思。夏小雨垂着眼跟在周旭身後直徑走入院子,身後一身尖細嗓子炸響,“老天不長眼哦,老的偏心小的沒良心,我濤濤怎麼辦哦,日子過不下去了,真是活不了。”
夏小雨被吓得一激靈,忙回頭去看。隻見嬸嬸扯着嗓子哭嚎,像是有八輩子委屈在爆發。雙腿随着聲音高低直跺腳,擠滿哭腔的臉上幹巴巴,倒是手裡的熱水端的穩得很。
小叔下意識的去看院子倆人,又飛快的偏回頭對嬸嬸的行為裝沒看見,手裡的紅點吸得更亮。
“走。”周旭低沉的聲音傳來。
夏小雨扭頭跟着又走兩步,嬸嬸一下急了,顧不得手上熱水就幾步追近院子裡。
“周旭你給我站住,你當我這裡是什麼,旅館還是倉庫,什麼垃圾都甩給我們,你樂得輕松自在。”罵聲添了幾成惱怒,随後又扭頭吼道。“周荃仁!濤濤是不是你親兒子,從小爺不疼爹不愛,可憐我濤濤年紀大了還說不上媳婦。你們周家眼裡隻有大孫子,偏心都偏出十裡地了你這當老子得還縮成烏龜。你以後死了都别想讓濤濤給你摔盆!”
說完還不解氣,又折返回去去推搡小叔。夏小雨懷疑要不是他靠着門框,這幾把都能給他骨頭架子推翻,然而他隻是抹了把臉扭頭不去看她。
嬸嬸見還是沒人搭理,路數又變。她冷哼一聲,“行阿,沒人管了,我這就跟你離婚,我讓兒子改姓,誰管他我讓他跟誰姓,誰要他有個沒種的爹!”
小叔一下急了,撐着門框站起身瞪圓了眼。“你敢!”
“我怎麼不敢,你不配當爹我就給我兒子找個配當爹的!”嬸嬸叉腰仰頭,看着比她高一個頭的小叔。
“要滾你王娟自己滾,老子兒子流的是周家的血!”小叔夾煙的手指直顫,好像被觸逆鱗拼着一口氣也要震怒。
“呵,現在我成外人了,現在知道你是濤濤他老子了?老東西扔給我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賣魚塘的錢被占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你兒子結婚都蓋不起房的時候你怎麼不說。現在名聲都被你這個好侄子搞臭了,換個姓還能換個名聲!”
嬸嬸語速飛快,面對她的連環轟炸,小叔隻有氣的手抖得更狠的份。
夏小雨看得她油亮的烏色嘴唇翻飛,一臉陰沉,她雖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也知道話裡話外罵的人是周旭。
想起周旭之前的囑咐她咬着頰内側的肉提醒自己别出聲。
回過頭去看周旭,他隻是冷眼看着,沒有準備開口也沒提步就走。她伸出手溜進周旭的寬大手心,小幅度摩挲像是安撫,像是問他該怎麼辦。
周旭感覺手心裡的涼意,下意識反握住那隻蔥節涼玉般的小手。對上夏小雨漆黑如墨的眸子,思緒一下被帶出,他怔愣幾秒像是在思索,嬸嬸的聲音被抛在腦後。
回神一瞬,他蓦地松開手出聲。“我簽字,讓周維濤拿着東西去店裡找我。”
嬸嬸吵鬧聲戛然而止,大概是沒想到他突然間松口,愣住幾秒擠出幾聲幹笑。“啊,好,好。我讓濤濤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