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頭,又遠遠地掃了眼還在收銀台那邊忙碌的邵輕宴,低頭隐去他的姓名,說:【是個普通朋友,出門的路上恰好碰到的,待會兒順路一起回家。】
【哦。】
群裡衆人終于暫時又都消停了。
隻是馬上,他們又開始就今晚微博上那篇對她的道歉信開始發起讨論。
身為在場唯一一個認識唐沁的人,陶景然第一時間被拎了出來。
“不是,怎麼都問我啊,我跟她真的不熟,哥哥姐姐們,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發那種評論。”陶景然急得直接連字也不打了,忙發語音澄清。
林嘉佳問:“她長什麼樣?有沒有照片看看?”
陶景然那邊等了一會兒,然後發出來一張集體團建的合照。
“喏,就這張第一排,左邊穿黃衣服的那個。”他說。
黎粲點開大圖,照着他的指示找到了那個女生。
出人意料,她第一眼看過去,就覺得這個女生很是面熟,好像在哪見過。
在她隐隐約約快想起來的時候,林嘉佳直接發了語音過來:“這不是那天我們在你學校門口見過的那個女生嗎?”
是,黎粲也想起來了。
這個女生她見過。
在陶景然學校門口的奶茶店裡。
當時和陶景然打招呼的,就是她。
陶景然也再次發了語音過來:“是啊,就是那天奶茶店裡嘛,你們應該都見過的。”
黎粲慢慢回想起當時的情境。
實驗中學門口,奶茶店,唐沁……
當時那個女生看她的眼神,好像的确怪怪的。
正當她對着手機上的照片想的出神的時候,眼前的桌子上,突然落下一片巨大的陰影。
她渾渾噩噩地擡起頭,看見邵輕宴提着一柄拖把,正走到她的身邊。
黎粲愣了下,趕緊起身把位置讓出來。
順便看了下時間,居然不知不覺,已經晚上十點半了。
“你還有半個小時下班?”以防萬一,她再問了一遍。
“嗯。”邵輕宴把她讓出來的地方仔仔細細地拖了一遍,很快又去了别的地方。
黎粲盯着他的背影瞧。
“你每天都這個點下班嗎?”
“不是,看排班。”
“哦,那你排班有空的時候,就去做家教?”
黎粲簡單算了下,邵輕宴目前就她所知道的,就有起碼兩家的家教在做。按照雲城現在的家教市場,他這種已經保送清華的,價格一定不會便宜,他隻要随随便便多接幾個,月薪過萬估計不是問題。
可即便這樣,他還是要來便利店上班,掙這三瓜兩棗的辛苦錢,他家裡……究竟是有多缺錢?
“你在便利店打工,一個月能掙多少?”
雖然很冒昧,但她還是問了。
邵輕宴終于挺直腰杆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黎粲輕咳了一下:“不是,我家裡有個小表弟,成績也一直不是太好,家教換了好幾個都沒用,據我所知,他們家時薪好像一般開的還可以,和陶景然家差不多,你要是願意……”
“謝謝,我沒有時間了。”
“哦……”
黎粲這輩子也沒有多麼熱心地為别人辦過什麼事,更别提在外人面前吃癟,一下子,在邵輕宴面前全集齊了。
她不再說話,繼續捧着手機打發時間。
直到挂在牆上的時鐘終于撥到了十一點鐘,她看見接替邵輕宴的人已經到了店裡,才動了動僵硬的脖子,起身打算跟他一起回家。
邵輕宴今天的後座,依舊是冰涼的。
黎粲裹緊了大衣坐下去,忍不住呲牙倒吸了一口冷氣。
邵輕宴坐在前面的坐墊上,好像還在整理什麼東西。
她也不催,就這麼靜靜地等着。
沒想到,半分鐘後,邵輕宴從書包裡掏出了一條圍巾,遞給她。
黎粲眨了兩下眼睛,默默扯了扯自己已經圍在臉上的東西。
“墊着吧。”
他沒說太多的話,隻是示意她,圍巾是給她墊在屁股底下的。
黎粲恍然大悟,一邊心底裡想着這是不是不太好,一邊很是自覺地把東西接了過來,墊了下去。
果然不是很凍了。
她抓着自行車墊下面的位置,牢牢把自己固定在邵輕宴的後座上。
因為已經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所以這次,她很是如魚得水。
雲城半夜的涼風,在她的耳畔呼嘯而過,襲來陣陣春雪的味道。
偶然擡頭看向前面騎車的人的時候,黎粲想,放在半年前,她大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能找到的最解壓的方式,居然是叫人騎車載着兜風。
她盯着邵輕宴的後腦勺,莫名又想起今天下午的時候,她在衡山路上的光景。
是的,她看到邵輕宴了。
她當時往艾米莉臉上潑完水,轉頭拉着林嘉佳離開的時候就看見了。
他就跟當時很多的路人一樣,站在街道兩側,靜靜看着她們這場鬧劇,一聲不吭。
她坐着車子從他面前駛過,剛剛好又看清了一次他的側臉。
比她還要寡淡和清冷的眉目。
不知道也跟着圍在人群裡什麼意思。
不過就算看見了她當街在欺負人,他還是願意騎車載她一程,這個人,真的不可謂脾氣不好。
黎粲很少反省自己,這回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她覺得上一次,大抵真的是自己太侮辱人了。
等自行車騎到西郊莊園門口,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
黎粲站在小區門口,把圍巾遞還給了邵輕宴。
“謝了。”
“嗯。”
他把圍巾收好,又放回到書包裡。
黎粲看着他大約是自己兩倍大的手掌,默默又把扯到身後的背包拉了回來,掏出了裡面的手機。
“學霸。”
她學着陶景然他們平時對他的叫法,再度把微信遞到他的眼前。
“加個好友吧。”她說,“萬一以後我會是你的老主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