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她馬上就要高考了,她馬上就有美好的人生了!!
“滾開!”
汪闫抓得很緊,她撐圓眼球,簡直快要瞪出來了,“我不要你的錢,你讓我去上班啊,我還你,我全都還給你。”
你憑什麼替我辭職!
“我不要你幫我養我媽,我自己來。”
你憑什麼困着我!
“如果你想要兒子的話,我們可以去試管。”
你憑什麼把你的責任全推到我身上!
你憑什麼高高在上把作嘔的答案說得那麼冠冕堂皇,憑什麼痛不在你身上就把疤痕說是美,憑什麼以愛為名死死綁住我。
我愛過,但我長眼,不會一直愛。
“啪!“
皮帶如雷無情劈下。
溫簡章半耷拉着眼皮,手道狠厲:“我沒讓你說話。”
“啪!啪!啪!……”
一下一下不帶停無間隙。
汪闫已經流幹了淚,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她怎麼躲也躲不掉。
好想跑,好想吃紅燒排骨。
腿怎麼軟掉了?!擡不起,動不了,她要變成殘疾人了嗎。
巨大的海浪咆哮過來,汪闫急促着呼吸,她張大嘴,渴望渺茫的生機。
“啪!啪!啪!”
為什麼還不停。
算了吧,就這樣吧,反正也是個廢人。她已經不複當年的意氣風發了。
汪闫緩緩閉上眼,頭無力抵着瓷闆磚,模糊間又聽見了咚咚聲,她浮出一個淺淺的笑,排骨真好吃。
“你在幹什麼?!!”
溫知然箭步沖向溫簡章,使勁全身力氣止住他鞭笞下的手膀,簇緊眉頭,眼皮直跳:“你瘋了?!打媽幹什麼,有什麼事不能坐下好好說嗎?!”
溫簡章甩開她,退到沙發上扶正鏡框,換氣說:“你們活該。”
“什麼活該不活該的?!”
溫知然簡直聽不懂,但一開門就猝不及防看見這副場面着實被吓到了。她從來沒見過汪闫怎麼無助的樣子,也從來沒見過溫簡章這麼暴戾的樣子。
“媽,你小心點。”她小心翼翼扶起汪闫,眼神溢出擔憂。
汪闫深深看了她一眼,剛想問什麼時被溫簡章一下打斷了,“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很稀疏平常的語氣,像是把自己從這場暴力中摘了個幹淨。
但越是這樣,溫知然越是覺得心慌。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汪闫,“發燒了,請假出來拿藥,正好回來洗澡。”
汪闫聞言擡頭一看,哆嗦着手貼到溫知然的額頭上,“多少度了?難受嗎?”
溫知然搖搖頭,“低燒,就頭有點暈。”
“拿藥,趕緊去拿藥,家裡沒有感冒藥。”
溫知然輕輕拂過大大小小的傷疤,面露心疼,“我們一起去。”
“嘭!”
巨大的聲響引得兩人齊齊看過去。
溫簡章不知何時移步到門旁,他利落地将門關上,緩緩走來:“為什麼又是這樣,為什麼又不經過我的同意就走?”
簡直離譜,溫知然想。
她伸手一攔,卻毫無征兆地被溫簡章踢開。他渾身散發着焦灼的氣息,居高臨下地看着,近乎癫狂,忽地,他從口袋不知摸出什麼,直直地塞進嘴裡。
不過片刻,他神态放松,悠悠呼出口氣,“這次你跑不掉了。”
溫知然汗毛豎起,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太奇怪了,什麼跑不跑的。
“走開。”
溫簡章朝溫知然命令着。
手臂忽地被捏緊,溫知然低頭側看,是媽媽,她攥進了自己的手。
我可能是媽媽的救命稻草,溫知然晃神想。
但很快,汪闫的手就松開了,甚至有推開溫知然的動作。
溫知然收回視線,挺得更直了,盡可能多得擋住汪闫的身影。
既然是救命稻草,那就别松開了。
“你這是家暴,是犯法的!”
“家暴?”溫簡章微笑,下一秒便迅速變臉,腿一掃用力一跺,汪闫落在茶幾上的手機便爛個粉碎。
他繃出條條螞蝗般粗的青筋,“是你們先對不起我的!”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一起去坐牢吧!”
裂開的記憶碎片突然刺向溫簡章軟榻的大腦,他重新拾起皮帶發瘋般地揮舞,整潔的家逐漸一片淩亂。
“啊!”
皮鞭甩到了溫知然的臉,她一時沒忍住疼痛慘叫出聲。身後的汪闫有了動作,她掙紮地往前頂,極力想要對換位置。
不可以。
這樣會沒命的。
溫知然眯起眼,按捺着心中的恐懼,劍影刀光中迅猛出擊,死死抓住那條溫熱的皮帶,往前一拽。
“走,我們快走!”溫知然慌張說,她匆匆看了眼跌倒的溫簡章,對方已經有要起來的姿勢了。
她想都沒想連忙松開汪闫用盡全身力氣往溫簡章身上一撞,極速挪動着腳,用身體将溫簡章抵在個死角。
“快走啊,快啊。”
溫知然聲音顫抖着喊叫,她滿身冷汗,發燒更嚴重了。
汪闫舍不得扭頭,她兩唇顫顫,沒有血色粗糙的手揪着地毯,好似下一秒就要朝溫知然爬過去了。
“走,媽,快去開門。你一開門,我就好沖出去。”
這道聲音劈開了汪闫混沌的大腦,對,開門。她如大夢初醒般有了生機,連滾帶爬地靠近那扇黑黢黢的大門。
就在靠近時,汪闫莫名其妙地彎起嘴角。
是要結束了吧。
她有些站不起來,可門把手又是那樣的高,她費勁兒抻起上半身,盡可能地繃直手臂,五指張開,去勾。
把手很冰,但汪闫的心很熱。
夠着了——
“嘭!—咚!”
沉悶的落地聲。
汪闫一下子僵住了,是溫簡章吧,應該是他撞到牆了吧。肯定是。
她懷着悲觀主義者不多的些許樂觀心态一幀一幀地扭頭,“唔!”
她重重跌倒在地,舌頭刹時被割斷,她完全發不出聲,隻能一味地捂住嘴嗚嗚抽咽。
溫簡章甩開眼睛,透明鏡片濺起些粘稠血液,粘在了他潔白的褲腳。
他緩緩走來,走在勝利的紅毯,走在鋪滿鮮花的康莊大道。
汪闫呆楞着,像個被攝取掉靈魂的木偶娃娃。眼睛是眼睛,鼻是鼻,嘴也是嘴,可組在一起卻那麼不搭。
眼前一黑,
她的眼睛沒掉了。
渾厚的聲音僞裝出柔情在她耳畔響起,“不要自責,然然隻是不小心絆倒磕着玻璃了。”
“她為什麼那麼不小心呢。”溫簡章自問自答,不輕不重地按摩汪闫的額頭,“因為她太困了,她把安眠藥錯當退燒藥吃了好多好多。”
恰時的,溫簡章慢慢晃蕩藥瓶,叮叮當當,一下一下撥弄着汪闫心中的漣漪。
“她隻是過量食用安眠藥睡過去了。”
“安眠藥?”汪闫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非常不熟練地反問。
“對,她吃了好多好多安眠藥,她太累了,讓她睡一會吧。别擔心,我們還有染染,她才讀初中呢,正是花錢的年紀。但你好像沒有什麼存款呢,怎麼辦啊。”
怎麼辦,汪闫在心裡問自己。
她以第三視角抽離出來,這才發現,她好像一無所有。就連她的存在本身都是負擔。
溫簡章感受到身下人細細顫栗,貼心地環保住她,捂住嘴唇,“别擔心,你還有我,永遠别想逃。你逃不掉的。你總是這樣,隻會讓别人受傷。”
好惡心,好惡心。
汪闫拼命往裡收縮着嘴唇,不願碰到一點腥臭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