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命令是沒有緣由的。
兩人無聲争執着,最終以筱筱投降而告結束。她閉上眼,右手卻悄無聲息在底下攥住溫之然的衣角。
命令者瞥了眼,不甚在意,等會兒扯掉就好。
這麼想着,胸腔卻不同尋常地發堵,莫名想大哭。溫之然撕開直勾勾的視線,強迫自己擡起頭,心卻更疼了。
為什麼擺出這副完全信任的模樣?
為什麼要聽話閉上眼?你不是怕我跑麼。
為什麼臉色這麼憔悴,你有多久沒好好睡覺了?
溫之然的這些問題注定沒有回應,看着筱筱祥和的神态,似乎是睡着一般,她突然覺得很累,四肢開始綿軟。
難言的悲傷籠罩住她,而她有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聽着淺淺的呼氣聲,溫之然湊近筱筱的脖頸,小狗般細細嗅着,她要把她的聲容面貌再次雕刻在腦海深處,等下一個三年回味。
“哈哈,好癢。”筱筱被溫之然發絲撩得嚯嚯叫,但依舊緊閉着眼睛。
溫之然一頓,扯開距離,頭慢慢向上攀,最終停在齊眉水平線。
可以。
不可以!
可以!!
不可以!!!
幾番精神拉鋸後,溫之然不受控制地抖着頭,像個小偷般前傾拿取本就屬于她的東西——
一個苦澀鹹濕的吻印在筱筱眼角。
感受到溫熱皮膚,溫之然大夢初醒,瞪大雙眼,狼狽退開,轉身欲跑。
然而手腕被大力禁锢,她下意識回首,隻見筱筱面無表情:“你要去哪?“
溫之然咽口水,這會兒連大氣都不敢出,垂下眼哆嗦說:“我想去借覽室,我的外套在那。”
“嗯。”
“一起去。”
筱筱不由分說地攥緊溫之然的小臂,向前走一步,又退回來,眼神詢問:怎麼走?
溫之然收回視線,擡步走在前面,筱筱則稍微落了半步,一路上沉默寡言,隻是碰巧走到有陽光的地方時,過分誇張的環抱影子訴說了兩人擰巴的心緒。
“咔嚓——”
溫之然推開門,等聽到清脆關門聲後她突然轉身抱住筱筱,頭埋進熟悉卻在此刻顯得陌生的地方,滾燙的淚水毫無征兆地掉進筱筱的鎖骨窩,嗚咽一聲便縱情大哭起來。
“别哭。”
一聲淺淺的呢喃,像是安慰。
可這份安撫并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反之,溫之然哭得更兇了,滂沱大雨傾瀉而下。
筱筱懸在空中的手終究是落下了,她輕輕拍扶溫之然瘦削的脊背,摟着腰,将人全然擁進自己的懷中。
慢慢晃着,說:“變得愛哭了。”
抽泣聲驟然突兀地停頓,緊随之,筱筱感到鎖骨一片濡濕,還帶着些酥酥麻麻的癢意。
她好笑說:“我身上有汗。”
癢意瞬間刺破皮肉,轉化為惡狠狠的啃咬。
筱筱喟歎口氣,撫摸上溫之然毛燥燥的頭發,往下壓了壓,“用力點,好喜歡。”
正在吃肉的人空拍了一瞬,怔怔地又開始掉小珍珠,這會兒嘴裡還含糊地不知道在嗚咽什麼。
筱筱偏頭看,沒忍住咬了咬某人紅透的耳廓。
“你,你欺負我。”
這會兒告起狀來倒是清楚得很。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溫之然回之以淚水。
真的是……
筱筱嘴角浮出點笑,雙手勾上溫之然的腰,下颌搭在對方肩膀上。莫名想要時間永遠停留在此刻。
再哭下去,鎖骨窩就真的可以養小金魚了。
“好了好了,一切都過去了。”
筱筱微蹲下,雙臂從某人大腿橫過,一把給抱起身,一颠一颠地挪步到沙發邊。
這會兒倒也沒管什麼外套不外套的,隻是兩人相互靠着,一個繼續哭,一個邊哄邊揉弄手指。
漸漸地,啜泣聲越來越低,直至分貝歸于零。
筱筱放下溫之然被捏紅的手掌,失神地盯着對方陷入睡夢的面龐,經這麼一遭後倒顯得我見猶憐。
她輕輕笑起,珍重地在對方額頭上落下一吻,随即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将對方平放好後輕手輕腳地走出閱覽室。
走到更開闊的大廳,筱筱抖了抖發麻的手臂和大腿,一看飲水機,沒想到溫之然之前倒好的水還立在這。
公共場合之下應該沒人敢下毒。筱筱抱着這種想法捏起一次性水杯喝了個幹淨,然後又從挂着的塑料袋裡重新拿出了個杯子,冷熱水參半,調出了杯不倫不類的溫水。
筱筱小心端着原路返回,嘴角自剛剛就沒下來過。
暗戳戳地想今天是多少号,回頭要好好感謝那個同學,還有其實諸如此類的志願活動是很有意義的。
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到她打開那扇沉默的閱覽室門——
映入眼簾是一片空蕩,除了孤零零的墨綠色背包就什麼都沒有了。
此刻窗外一陣燥熱的風吹進,連帶着窗簾飄飄揚起,筱筱看過去,微微阖上眼,沉默着,不動聲色地捏緊手中塑料杯。
溢出的溫水瞬間将她澆醒。
呼出口氣,筱筱慢動作地坐到剛剛溫之然躺下的位置,将蹭起的皺褶完全覆蓋,捧着杯子小口啜着水。
三天,隻要三天之内還在淮合。
筱筱簡單直白的眼神逐漸變得晦澀不明。她大概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