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殺死的那幾條蟒蛇,崔蘅吩咐武奇和飛洛将它們剖腹取膽,但是發現全都隻是普通蟒蛇,并非她想找的燭蛇。崔蘅知道此事急不來,且這甘棠縣不止這驿館外唯一一座山,蛇患鬧得最兇的在甘棠縣裡面。
衆人離開甘棠驿之後,又行二十裡,終于住進了一所正常的客棧,崔蘅早就忍不住了,馬上讓店小二準備熱水,她要好好洗個澡。之前殺蛇殺得渾身血腥,隻能在驿館裡勉強燒水擦了擦,終究還是得泡個熱水澡才能舒服過來。
崔蘅洗過澡之後,聽到房門外響起敲門聲,打開門一看,原來是裴喜君。崔蘅用毛巾卷着頭發輕輕揉搓發絲,笑看着她:“喜君妹妹,有什麼事?”
裴喜君表情有些憂傷,看到崔蘅之後,立刻道:“崔姐姐,在甘棠驿時,我為那蟒蛇求情,并不知道你說得那些,後來想想實在後悔,你不要生我的氣。”
崔蘅挑挑眉,忍不住笑道:“我怎麼會生你的氣,你快進屋裡來,我仔細跟你說。”
崔蘅将裴喜君邀進房間,給她倒了一杯茶:“你約是見它們聽劉十八的哨音而動,覺得它不會傷人,這也是人之常情。喜君是世家小姐,父親又疼愛,不曾見過人間疾苦……有些善良對底層生活的百姓來說,實在奢侈,他們自己都填不飽肚子,哪裡還有心情可憐那些蛇蟲鼠蟻,這些畜牲,對他們來說都是害命的東西。”
崔蘅見裴喜君繳着手指低頭不言,輕笑一聲,她輕輕握住她的手:“喜君,你不要覺得慚愧,你是被自己的生活環境局限了視野。但是蘇無名不一樣,他有的是機會了解這些事,而且他是做官的人,下轄一州百姓,他的仁慈可能會害死很多人。要說生氣,我也是生他的氣,對你隻有憐惜。”
裴喜君微微低頭,抿着唇角露出一個笑來:“我還以為你生氣不想理我了。”
“怎麼會,日後你見得多就懂了,我也是以前跟随兄長外放做官時見識到這些。多看,多思考,眼界都會變得不一樣。”
裴喜君被崔蘅安慰了一通,終于安下心來,手拖下颌看着她:“崔姐姐,跟你聊天真有意思,說得都是我從來沒見過,沒想過的事情。”
崔蘅又換了塊手巾繼續擦頭發上的水:“你隻要不嫌煩,以後我天天說給你聽。”
“當然不嫌煩了!總比每天悶在家裡好玩。我以前在家時,做得最多的就是畫畫,一個人跟自己玩……”
聽她說到畫,崔蘅便忽然想到她畫得那副自己女扮男裝的人像,真是太像了,如果裴喜君學過立體繪圖,估計能畫出照片來。崔蘅想了想,道:“說到畫畫,我還真知道一個有意思的事情,在西方國家,他們崇尚一種畫形的繪畫方法,畫出來的東西真的像活的一樣。”
裴喜君立刻來了興趣,道:“崔姐姐可保存過這樣的畫卷?可否讓我一見。”
崔蘅搖搖頭:“我手上也沒有……不過,雖然我不懂丹青,但是聽過畫那幅畫的畫師講過其中關鍵。他說,一個物體,從一面看時,我們看到的并不隻有它的一個面,其實還看得到其他方向投射過來的畫面,隻不過其他面投射的畫面并不完整,如果能将其他的面也呈現在一張紙上,那這副畫就會變得立體,更接近真實。還有,因為陽光照射在物體上反射出的光線明暗不同,不能隻用一種深淺的墨色去反應這個物體的顔色,而是要根據光線變化去展現它的明暗變化。”
裴喜君雖然聽不懂她說得那些詞,但是崔蘅所說的意思卻明白了一些,她欣喜道:“原來還能這樣……我竟從來沒想過。崔姐姐,你知道具體應該怎麼做嗎?”
崔蘅想了想,道:“走,跟我去廚房。”
“去廚房?去廚房做什麼?”
“去了你就知道了。”
崔蘅把她帶到廚房之後,客棧的人正在做飯,崔蘅跟他們打聲招呼,将一根木棍伸進竈台底下用火燒,等将頂端燒得黑黑的,才拿出來。
“畫那種畫,還是得用硬筆才行……不過,現下手裡沒有炭筆,隻能用這種木炭替代一下了。”
崔蘅不會畫畫,隻能找一個簡單的東西來做模特,比如一個蘋果。
“我要先畫出一個輪廓,然後你看這個蘋果,你從這個點去看的時候,它被陽光照到的地方是亮的,在畫紙上用淺色一點的線條代表,而沒有被照到的位置則用深色一點的線條代表……這樣畫出來,你看。”
崔蘅一邊解說一邊畫,最後向裴喜君展示出一張畫成毛線團一樣的蘋果。
“啊——!不是這樣的!隻是因為我不擅長畫畫,成品不該是這樣!”
崔蘅抱着腦袋瘋狂撓頭,當年她也學過畫畫,但是畫水墨的巅峰時期是她十歲時,賺了個才女名聲之後就不碰這玩意兒了,至于鉛筆畫……那是上輩子初中時候沾九年義務教育的光學了點光影的理論,根本碰都沒碰過。
裴喜君見她糾結成這樣,急忙道:“别急,我懂你的意思了,讓我來試試。”
然後她就很快地“唰唰”幾筆畫出來一個蘋果。這蘋果畫得技法雖然稍微稚嫩了一點,但意思已經是那個意思了。
“唉呀,天才啊,喜君你可真厲害。”
崔蘅不由自主地海豹鼓掌,手都快呱唧紅了。
裴喜君思索道:“這種方式着實厲害,不過若要将這種技法運用到畫人物上面,還要再練習才行。”
崔蘅點頭:“我也隻聽别人講過理論,操作起來完全不懂,他們會将顔色的明暗對應炭筆着墨多少的深淺分出顔色,炭筆着色越少,顔色越淺,對應實際生活中物體的顔色便越明亮,反之則越深,不着色代表最亮的白色,全部塗黑則代表最暗的黑色,中間着色深淺就要根據畫師對色彩和明暗敏感度來了。”
崔蘅笑看着她:“喜君妹妹這麼有天賦,肯定能掌握這種技法。”
裴喜君抿唇笑了笑:“還是多虧了崔姐姐講得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