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家裡沒有幾個人是不怕吳二白的,因此,吳邪一直覺得二叔是籠罩在吳家之上的陰影。
當然,二叔的威嚴現在也依然深植人心,并沒有随着吳邪的長大而發生什麼改變,頂多是從童年陰影變成了成年陰影。
以前吳邪和孟喆安每次闖禍被二叔揪住時,常常是,大事争相背鍋,小事互相推責。于是一個被當場訓成頭埋沙裡的鴕鳥,另一個在旁邊瑟瑟發抖縮成鹌鹑,恨不得能盯出條地縫好原地消失。
峨眉山野猴組合就這樣被二叔拆解了,殺一隻猴儆另一隻猴。但無論被儆的那隻猴再怎麼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曆經一番忐忑,最後還是免不了一同挨罰,甚至還會升起一種終于能人頭落地的安心感。
這就導緻吳邪來到吳二白這裡找人時,心裡依然還有點準備英勇就義般的悲壯和大不了就同生共挨罰的豪情。他停在門口長長深呼吸了一口氣,做了好一頓心裡建設,才叩門進去。
走到繡梅屏風隔斷的茶室外,吳邪看到孟喆安正殷勤地給二叔倒茶捶肩,神情乃至舉動盡顯狗腿之色,他當即心裡一梗,暗道我就知道會這樣。
“二叔,我真沒想搗亂,而且這個現在真的很流行啊。”孟喆安還在試圖給自己辯解。
吳二白沒應她話,瞥了眼盒子裡的人偶,隐隐感覺額角突突的疼,“吳邪,你把這個……”
“手辦。”孟喆安滿面笑容,殷勤地及時提示名詞。
“收進櫃子裡。”吳二白看了眼堆出一臉無辜笑的孟喆安,又加了一句,“放下面第一層,鎖上。”
孟喆安臉上的笑當即裂開幾分,又從中生出幾分怨念。好像那小學生給喜歡的老師送賀卡,還非要争出個誰的賀卡最受老師喜歡。
“好。”吳邪睃了眼孟喆安,心說小姑奶奶你見好就收吧,生怕二叔不把你提溜起來訓啊。
然後他就在逐漸的靠近中看清楚了禮盒裡的東西。制作者顯然是很用心了,因為人物特征明顯,吳邪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一尊秦始皇人偶,沒來得及反應就突兀地笑出了聲。
茶室裡蓦然安靜下來。
孟喆安神色更怨念了,眼神直勾勾盯着吳邪,好像要給他燒出個洞來。
吳二白輕輕歎了口氣,似乎在感歎自己一世英明怎麼就帶出來這麼兩個傻逼孩子。當然,這純屬于吳邪不敢說出來的腦中配音。
“二叔,奶奶找我們有事先走了。”吳邪趕在吳二白開口訓他倆前立馬拉起孟喆安跑了。
隔老遠,吳三省看見了,樂得揶揄,“這麼大的人了,還像被狼攆似的滿院亂竄,你倆又去招惹二哥了?”
“還不是她幹的!”吳邪一拍孟喆安後肩。
“我是真覺得秦始皇手辦投其所好,還挺别出心裁的,總不好送兵馬俑仿品模型啊。”孟喆安一臉誠懇,但嘴角的笑也還是不太能繃住。
吳邪無語,看向她,“可把你機智壞了是吧。”
吳三省聽了直笑:“小丫頭片子,歪主意還是那麼多。那還不趕緊跑?等着被二哥修理啊。”
吳邪身體一緊,心有餘悸似的扭頭望了眼,拉着孟喆安快步去找家裡的保護傘——奶奶。
吳三省的臉逐漸從視線内遠離,孟喆安猛地想起了一些模糊的畫面,她回頭看了看笑着看他倆的三叔,心下有點猶疑……三叔的骨相,原來也是這樣嗎?
回到主屋那邊時,吳奶奶正和王盟坐着說話,奶奶說話和藹親切,但王盟雖然一臉傻白甜地笑着,可還是有些拘謹,坐姿也一直繃着放松不下來。
唠的這一會兒,八成全家戶口都被奶奶調了個清楚。孟喆安拍拍他肩,“王哥往旁邊去點,挪個位置給我。”
王盟立馬松了口氣,連忙向後挪出一大步,小聲感慨:“孟姐你們回來了。”
孟喆安一樂,同樣小聲道:“你這語氣聽着好像一會兒沒見如隔三秋啊,這麼怕生?”
王盟看她眉眼挑着笑打趣自己,面上有點挂不住地泛紅,眼神都避開飄到了一旁,“别開我玩笑了,你和老闆都走了,我也不知道跟吳奶奶說什麼啊。”
孟喆安憋着笑,又輕輕拍他肩,“你小名是不是叫萌萌啊。”
王盟一愣,低頭想了想,忽然反應過來,剛準備抗議,發現孟喆安已經轉過頭和吳奶奶說話了,而老闆就在旁邊一句一句地拆她台。于是王盟又憋了回去。
這兩人待一起話又多又密,一左一右你一句我一句地回合制吵嘴,吳奶奶倒也不嫌,笑呵呵地看看他倆,慢慢悠悠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