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一起上！"劉寬掙紮着爬起來，三人将方鳴圍在中間。

方鳴背靠着洗手台，眼神淩厲如刀。即使是一對三，他也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當第一個拳頭襲來時，他精準地格擋，反擊，每一招都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劉寬的拳頭擦過方鳴的顴骨，留下一道血痕。方鳴舔了舔嘴角的血，眼神愈發冰冷。他突然抓住劉寬的頭發，猛地往下一按，同時擡起膝蓋——

"住手！"

一聲暴喝從門口傳來。年級主任王軍陰沉着臉站在那兒，身後跟着幾個聞聲而來的學生。

廁所裡瞬間安靜下來。劉寬癱坐在地上，鼻青臉腫；他的兩個同伴一個捂着肚子呻吟，一個趴在地上還沒爬起來。

而方鳴站在中間，校服領口被扯開，顴骨上的傷口滲着血，眼神卻依然鋒利如初。他松開抓着劉寬頭發的手，随意地甩了甩，仿佛隻是扔掉什麼髒東西。

"怎麼回事？！"王主任厲聲問道，目光掃過滿地狼藉。

"主任，方鳴先動手的！"劉寬惡人先告狀，指着自己流血不止的鼻子，"我就是說了他兩句，他就打我！"

方鳴冷笑一聲，連辯解都懶得說。

王主任看了看方鳴臉上的傷，又看了看三個圍攻他的人，眉頭緊鎖："都跟我去辦公室！"

走廊上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學生。方鳴走在最前面，脊背挺得筆直，對周圍的竊竊私語置若罔聞。經過自己班級時，他看見逾知白站在門口，皺着眉看着他臉上的傷口。

年級主任辦公室的門砰地一聲關上，将走廊上的竊竊私語隔絕在外。王軍背着手站在窗前，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顯得那張國字臉更加嚴肅。

"說吧，為什麼打架？"王主任的聲音像鐵塊砸在水泥地上。

劉寬立刻上前一步，鼻血已經凝固在嘴唇上方，顯得狼狽又滑稽："主任，方鳴先動的手！我就是跟他打了個招呼，他上來就給我一拳！"

"是啊主任，"旁邊一個男生揉着肩膀幫腔，"我們勸架，他還把我們往死裡打。"

方鳴站在靠門的位置，半邊臉隐在陰影裡。顴骨上的傷口滲出一絲血迹，順着下颌線滑到下巴。他左手插在口袋裡，右手臂上的繃帶已經滲出淡紅色，顯然是傷口又裂開了。面對指控，他連眼皮都沒擡一下，隻是用拇指抹掉了下巴上的血珠。

王主任的目光在三個學生身上掃過，最後落在方鳴身上："你有什麼要說的？"

方鳴擡起眼睛，漆黑的眸子裡看不出情緒："沒有。"

"主任你看！他默認了！"劉寬像是抓住了把柄，聲音都高了八度。

王主任皺了皺眉。他執教二十年，什麼樣的學生沒見過？劉寬這種挑事精他見得多了，而方鳴這種沉默寡言卻眼神清明的學生，往往才是說實話的那個。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

"進來。"王主任說。

門開了，逾知白拿着一疊紙站在門口，依舊幹淨闆正。他的目光第一時間找到了方鳴，在看到對方臉上的傷時瞳孔猛地一縮。

"王主任，我能說明一下情況嗎？"逾知白的聲音很穩。

劉寬立刻嚷嚷起來："關你什麼事？多管閑——"

"閉嘴！"王主任一聲厲喝，劉寬立刻噤若寒蟬。他轉向逾知白："你說。"

逾知白走進來，輕輕帶上門。他先是将一份醫院診斷證明放在桌上："這是昨天方鳴去醫院的檢查記錄，劉寬在籃球場上故意沖撞導緻方鳴右手臂劃傷，縫了三針，打了破傷風，醫生建議靜養一周。"

他又放下一張消費單據："這是醫藥費收據。"

最後是一張打印紙："這是今早我去保衛處調取的昨天籃球場上的監控視頻，可以清楚的看見昨天場上的情況，今天的走廊監控也可以申請調取。"

王主任拿起這些材料仔細查看，眉頭越皺越緊。

"另外，"逾知白補充道，聲音不卑不亢，"昨天體育課有二十多個目擊者看到劉寬故意撞人。如果需要，我可以請楊老師協助收集證詞。"

辦公室陷入一片死寂。劉寬的臉色由紅轉白，額頭滲出冷汗。

方鳴終于擡起頭，看向逾知白的側臉。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那個總是溫和的男生身上，給他鍍上一層金邊。方鳴注意到逾知白握緊的拳頭——他其實在緊張。

"方鳴，"王主任突然開口，"你為什麼不解釋？"

方鳴收回目光，淡淡道："沒必要。"

王主任放下材料，歎了口氣："方鳴，有時候沉默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他轉向劉寬三人，聲音陡然嚴厲："你們三個，記大過一次！放學後留下來寫檢讨，明天早會上公開道歉！"

劉寬張了張嘴想辯解，被王主任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方鳴，"王主任的語氣緩和了些，"你先去醫務室處理一下傷口。逾知白，你陪他去。"

"謝謝主任。"逾知白輕聲道，伸手想去扶方鳴，卻被對方不着痕迹地避開。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走廊上的學生立刻作鳥獸散，但仍有好奇的目光追随着他們。

直到拐角處，方鳴才突然停下腳步："為什麼來辦公室？"

逾知白差點撞上他的後背，聞言愣了一下："我們是朋友啊。"

"我不需要别人替我說話。"方鳴的聲音很冷，但眼神卻不似往常那般鋒利。

逾知白直視着他的眼睛："但你需要有人站在你這邊。"

方鳴怔住了。陽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斜射進來，照在兩人之間的地闆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分界線。

（如果能早點遇見就好了）

這個念頭像一滴墨汁墜入清水，在他的心裡無聲暈開。如果是小時候在那個小巷裡，或許他不會成為那個“木樁”；如果是初中時期在那個下雨天的辦公室門外，也許會有人沖進去為他說話。

"......謝謝。"最終，方鳴低聲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