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兇你?”
湘雲無辜眨了眨眼,哭意瞬間止住,“這倒是沒有,我是自個想來的。”
“你想來這處虎狼窩做什麼?”蘇意歡跳下床,将湘雲往門外推,“趁蕭楚卿那個陰晴不定的閻王爺沒發現你之前,我先将你送出去。”
“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嗎?”湘雲說,“這家小姐帶我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與那位碰過面了。”
蘇意歡身軀一僵,将湘雲掰正過來,“他沒說什麼?”
“他看都沒看我一眼。”
蘇意歡停下腳步,疑惑地“啊”了一聲。
目光移到外頭,思忖片刻,又覺得蕭楚卿這個反應也還算正常。
湘雲見狀,轉身握住蘇意歡的手。
“意歡,讓我留在你身邊做丫鬟吧,讓我好好報恩,月例銀子還按之前在你家時那般給,逢年過節,也不必漲,賞我幾塊糕餅便可以。”
蘇意歡猶豫。
湘雲便繼續,“先前你娘親生病,家裡開銷大了,你便以付不起我的工錢為由将我趕走了去,哪怕我不要工錢你都不依。我卻是記着你當初闊氣為我娘墊付藥費的情意,打定主意這輩子都要好好報答。”
“從前你的日子難過也就罷了,現在都嫁進英國公府了,也沒得缺我那幾兩銀子的憂愁,我就是打定主意要跟你過好日子了,你可别想趕我走。”
湘雲挽着蘇意歡的手,貼在她身側。
蘇意歡扒拉了一下,她拽得更緊。
蘇意歡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她知道,湘雲才不像她自己嘴裡說的那樣,是貪慕富貴來了。
不然從前蘇意歡幾個月拿不出給湘雲的工錢,将她趕走時,她也不會在門口拍門哭得那樣厲害,直跪了半天才肯離去。
後來自己在外頭進了繡坊做工,又每個月偷偷往蘇意歡家裡送錢。
湘雲大抵是真的以為她在這裡受委屈了,想要給她撐腰來了,盡管她這麼一位勢微力薄,根本無法與這府中的貴人抗衡。
至于湘雲口中說的恩情,原不過是蘇意歡在家裡日子尚過得去時,将自己幾個月的花銷一并給了湘雲,叫她給她娘治病。
雖然後頭,湘雲的娘還是走了。
蘇意歡:“你可想好了,要跟着我。”
湘雲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那我好好同你說一下這府中的人物。”蘇意歡也不扭捏,毫不介意地将湘雲拉到撥步床上,将被子分了她一點。
湘雲吓得趕忙推開,“這府裡的規矩……怕是不許這樣吧。”
蘇意歡探頭朝門口看了看,又收回來,強硬拽着她坐上來,又給她蓋好被子,
“放寬心吧,這霁雪軒可沒人在意我們!”
“我雖然名義上是英國公夫人,可英國公……就之前你看到的坐輪椅的那位,十分不待見我。我是對了也是錯,錯了也是錯,總之都是錯,不如舒服爽快地錯。”
湘雲本還想跳下床,聞言,覺得蘇意歡的處境好似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艱難,一時語塞,憂心地看着她。
蘇意歡瞧見了,昨日那股被冤枉的情緒湧上心頭,又有些笑不出來了。
隻是打昨日起,蘇意歡也意識到再沒人能護着她,她要承擔起自己的宿命來了。
若是一味地隻會哭哭啼啼,遇事隻會抱怨,以後怕隻有被揍扁趴在地上的份。
蘇意歡聳肩,強拉起一個笑臉來,
“雖然不被待見,卻也好好活着。身旁雖然少了人伺候,卻也少了盯着的眼睛,何樂不為嘛。”
*
綿陽布莊
方勵推着蕭楚卿在店裡胡亂轉了一圈,同店裡幾個夥計點了點頭,期間一直注意着身後的動靜。
他們方才拐了個彎,身形隐沒在門口看不到的地方,外頭便刷拉拉進來幾個男子,步伐急促地往裡頭探了一眼,這才又移開視線,調門揚高,“來人,把你們這最貴的布拿上來。”
“诶!”跟方勵對過視線的兩個夥計,立馬各自端着一壺沏好的茶奔出來。
一個往身形魁梧的那幾個男子旁邊跑,“貴人這是要買布?咱們坐下喝盞茶,好好聊聊吧。”
一個徑直鑽到蕭楚卿這邊。
而後齊刷刷的,兩壺茶全部灑到了他們身上。
——“你們這是怎麼辦的事!”
不待那幾個男子罵街,
蕭楚卿擰起眉,方勵即刻高聲罵了起來,上前揪住夥計的衣裳,
“知道你眼前的是誰嗎?做事也不小心着點。”
夥計吓得小臉刷白,點頭哈腰,“是小人冒犯了,大人還請饒命,小的這就帶貴人更衣去,隻求大人網開一面,莫要叫掌櫃的開了小的……”
“行行行,别說這些沒用的,趕緊帶路!沒得功夫聽你訴苦。”方勵擺手。
夥計忙在前頭為他們引路。
方勵推着輪椅一動,那幾個男子這才後知後覺嚷起來,拽着跟前犯事的夥計,“還不趕緊帶老子去更衣!”
夥計點點頭,立馬領着男子穿過聯通後院的小門,将他們引去了蕭楚卿隔壁的空房間。
男子進門前,特意往蕭楚卿那邊看了眼。
在他身前的夥計将他的目光看在眼裡,漸漸的,臉色有些不好了,“老闆,這更衣的房間,都是一人一間的,您若是……”
夥計微妙地停頓片刻,
“莫要叫小的難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