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紅木椅上,手裡捧着芙蓉糕和冰糖葫蘆,大嚼大咽,看着春桃她們進進出出,忙得腳不沾地。
她們怕我笨手笨腳壞了這些嫁妝和聘禮,我自然也樂得清閑,這裡轉轉那裡看看的。不得不說,這嫁衣是真好看呀,金絲銀線織成的,我還從沒穿過這種好衣裳。
今晨,我還沉浸在夢中,春桃就半拉半拽地将我扯了起來,我迷迷瞪瞪的,估摸着也就五點鐘不到,這可比我高考那陣子起的還要早些,有沒有搞錯,我還在長身體呢!
我半閉着眼,随她們拾掇,丫頭們圍着我團團轉,又是梳頭又是描眉,折騰了好幾個時辰。等到正午時分,嫁衣送進來了,我立刻來了興緻,非要穿上看看,她們卻死活不讓。
“格格,您若是現在換上,不出一個時辰,您這嫁衣被您一搗鼓,就需要返工重做了!”春桃這麼說。
我也沒法子,知道自己不安分,也就随她們去了。最最要命的是,傍晚才舉行婚禮,她們居然從早上就不讓我吃飯!我真是餓得兩眼冒金星,好說歹說才給我弄來了些點心,我氣得真想罵人,什麼結婚,這不是活受罪嗎。
天色漸晚,夕陽的光輝籠罩大地。
“格格,格格呀。”春桃急得圍着我團團轉,“您現在可以換嫁衣了,準備着去拜别長輩,就等四爺接親了!”
“好!”我嘴裡又叼了一塊糕點,站起來拍拍手,清理一下點心碎渣:“快給我換上!”
春雲春柳還有另外一群丫頭呼啦啦一下子湧進來,把我圍了個水洩不通。我從不知道這嫁衣居然這麼繁瑣!炎炎夏日,一層又一層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我覺着不用等到拜堂洞房,我現在光熱就能熱死了。
總算穿戴整齊,春桃又把我按在椅子上給我梳頭。我看着銅鏡中的自己,恍惚看到了那個年貞貞穿着婚紗的樣子。
鏡中的女孩不過二九年華,放現代也就是剛上大學的年紀,可是真正的我今年已經滿二十二歲了,不知不覺,我來到這裡已經三年,竟然已經到了出嫁的地步。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頭,舉案又齊眉……”
我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張臉是那麼的熟悉又陌生。若說是年貞貞,可這眼中的嬌媚和舉手投足間的貴氣是從前的我絕不會有的。若說是年蓁蓁,但我眼中還是自信滿滿,還是常常神遊太虛……
“格格。”春桃低聲說:“都齊全了,請您上前堂。”
我還在神遊,一個蘋果就塞到了我手裡,眼前突然被紅色遮住,一面嫣紅的蓋頭從頭蓋下,我幾乎什麼都看不見,隻能牢牢地抓着春桃的手,由她扶着我慢慢上前走。
穿堂,連廊……走過一個個我熟悉的地方,心裡油然生出一股悲傷不舍的情緒,或許年府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我在這個時代的家,我的第二個家。而阿瑪和年羹堯,跟現代的老爸和奶奶一樣,早已成了我的親人。
春桃扶着我跨過門檻,阿瑪的笑聲就響了起來:“好,好!我家蓁蓁真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嫁娘!快過來,讓阿瑪看看。”
我順從地走過去,拜倒在阿瑪膝前,柔聲道:“阿瑪,女兒不孝,一朝出嫁,以後便不能時常侍奉阿瑪了……哥哥,”我隔着蓋頭,遙遙地望向一旁的年羹堯:“以後,阿瑪就勞你多照顧,代我盡孝了!”
年羹堯堅定有力地說:“妹妹,你放心出嫁,家裡有我,一切不用擔心!”
我極力忍住淚水,阿瑪笑了,聲音中帶着滄桑:“我年家的孩子啊,都是好孩子……”他像是突然老了,“蓁蓁,記得當年,你額娘也是這般鳳冠霞帔的嫁給我,一晃多年,我都記不清了……”
“若是在那邊受了委屈,千萬不要忍着,你回家來找阿瑪和你哥哥,我們給你撐腰!”
我終于忍不住,眼淚洶湧而出:“阿瑪!女兒舍不得您,對不起……”
我已經習慣了阿瑪是我的阿瑪,哥哥是我的哥哥,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他們是最先給我溫暖,最先給我家的人,我無以回報,暗暗決定,我一定要成長起來,成為他們的臂膀,護年家周全!
“好,快去吧,”阿瑪擦擦眼淚,将我扶起來:“别誤了吉時,四阿哥已是在外面等着你了。”
我深深一拜,在春桃的帶領下,緩緩出了堂,又在一片歡呼聲,爆竹噼裡啪啦聲中走出了年府的大門,走出了這個庇佑我三年的地方。
一隻手輕輕握住我的手,今天他的手是溫暖的,是熾熱的。他的溫度,他的喜悅,一點一點的全部傳遞給我,我帶着淚笑了,緊緊地回握住他。
“終于等到你了。”我聽見四爺說,他的聲音微微顫抖,似乎克制着底下暗湧的欣喜激動。我眼眶一酸,更想哭了。
“我也在等你呀,”我用另一隻手悄悄掀開蓋頭一角,瞧着他眨了眨眼,扮了個鬼臉:“四爺沒聽說過那句‘腰圍漸寬終不悔’嗎?你看,想你想得我都胖了!”
“哈哈!”他大笑起來,攥緊了我的手:“蓁蓁,我的蓁蓁……”
我和他十指緊扣,在衆人一疊聲的祝福中,慢慢走下台階,春桃将我扶進轎子,放下簾子。四爺翻身上馬,太監一甩拂塵,叫唱道:“起轎——”
我身下的轎子顫悠悠的擡起來,我不禁抓緊了手中的蘋果。輕輕揭開簾子,往外一瞥,四爺正騎在高頭大馬上,那般的氣宇軒昂,意氣風發。我癡癡地看着他,一時竟看呆了。
這才是他,那個鼎鼎大名,被康熙稱為“剛強不可奪其志”的四阿哥,也是我不可控地愛上的人,也許無關曆史,無關他人,隻是因為他!
“格格!”春桃連忙小聲提醒我,我匆忙放下簾子,端正坐回轎子。捂住胸口抑制着加速的心跳,拼命告訴自己要冷靜,這是一生隻有一次的大婚,切不可亂了規矩……
半個時辰過去,就當我坐得下半身發麻的時候,四貝勒府終于到了。“停轎——”轎子慢慢地落下來,簾子掀開,我腳卻是麻的,一邁出轎子去,腿一軟,差點兒摔倒。四爺及時地一伸手攬住我,我靠在他的胸膛前,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放在我胳膊上強有力的手臂……我的心狂跳起來,手心也緊張得出了一層冷汗。
“别擔心,有我呢!”
沉穩堅定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的心漸漸安定下來,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
“跨火盆——”
我邁過地上的火盆,周圍一片叫好聲,好像還有人在撒花瓣,漫天的花瓣雨紛紛揚揚撒下,好像是——玫瑰花瓣?
四爺牽着我,花瓣落在我們頭上,身上,我緊緊地拽着他的手,另一隻手托着蘋果,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摔了。
“三箭定乾坤!”
四爺松開我的手,擡手搭弓,隻聽“嗖嗖嗖”三聲,叫好聲更是一陣高過一陣,三箭全中!我心中有些蠢蠢欲動,如果讓我來的話,應該也能出出風頭,展示展示我的功夫吧?
他牽着我徑直走進了府邸,明晃晃的堂中,德妃娘娘端坐在椅上,康熙不在,我也是料到的。畢竟我出身再怎麼顯貴,也隻是個側福晉,四爺已經二十五六,嫡福晉更是早就娶了,再娶一個側福晉,皇帝委實不必大駕光臨。
“天高地廣,二位新人鸾鳳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