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必自己再走到縣署外邊等發案結果,有範有甯和祝赫去幫着瞧,初覆結束這天晚上範愚還是沒有休息好。
可能是因為連着拿了兩個頭名,加上族學衆人對他的期待所帶來的壓力,也可能是因為次日就将參加縣試最後一場考試所導緻的緊張感,範愚難得地失眠了。
在床上翻覆了很久才得以入睡,險些就要睜眼到天明。
可夜裡頭因為噩夢的關系,他掙開了族學還算厚實的被褥。
二月的夜裡并不暖和,為了透氣,屋子的窗戶隻是虛掩,并沒有徹底阖上。
寒風也就順勢從縫隙裡頭溜進來。
休息時沒有好好蓋被子,再加上失眠,範愚醒來時就發現頭腦有點昏沉。
原本範愚隻以為是夜裡休息的時間太短,才會和前一日一般感到困倦。一直到晃悠着身體走完一路,即将到場外等候時,他才意識到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範愚擡起手,搭在自己額頭上,立時就感覺到了一陣滾燙傳來。
原來是夜裡頭不慎着涼了,難怪腦袋一直在隐隐作痛,人也不太提得起精神來。
察覺到自己在生病,範愚的面上帶上了憂色。
次覆本就要考到他還不算太有把握的律賦,他開始擔心起這場考試了。
範愚其實是習慣了生病的,打小就頻繁體驗這種不太好受的感覺,好在硬熬也熬得過去,就是每回都要連着難受好幾日。
不過因為先前在喝宋臨開的藥來調理身體的緣故,其實最近一年來生病的頻率已經低了很多,這才讓他昨夜一時不慎,在窗子未阖緊的情況下掙開了被子。
如今即将入場去考縣試的最後一關,範愚原本已經對最終的結果有了一定的把握,卻沒有料到會忽然着涼。
怕是要自食苦果。
胡思亂想着,範愚輕歎了口氣。
已經在候場,再想做點什麼也來不及了,他隻能寄希望于答題時候頭疼能夠有點好轉,不要幹擾了作答的思路。
因着先前兩場考試裡接連把頭名收入囊中,範愚才到場外,就已經收到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注視。
在場的考生們都想看看連着拿了兩回頭名的少年天才長什麼模樣,又具體是多少年歲。
這會兒範愚的表情忽然發生變化,倒是讓不少人以為這位年紀頗小的天才對次覆的考題并無多少把握,頓時還算安靜的場子就被細碎且帶着喜意的讨論聲充斥了。
“怕是律賦沒學好,不然怎的愁成這樣。”
“别看他連着拿了兩回頭名,瞧那臉色,興許這場便出岔子了呢?沒準案首能被旁人摘去。”
範愚的臉色确實不好。
原本膚色就白,這會兒雖然額頭滾燙,兩頰卻沒有浮上來團醇紅,反而看不出多少血色,蒼白得很。
因為身上溫度高的緣故,嘴唇都有點起皮。
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叫到,範愚輕輕舔了舔唇上的幹裂,晃了晃發脹的腦袋,走上前去等着搜子搜身檢查。
因為初覆是頭名的緣故,範愚這場考試的考房與初覆時候是同一個,依然在離着考官最近的位置。
次覆的内容與前兩場考試不同,試四書文一篇、律賦一篇,并五言八韻試帖詩一首。
因為着涼的緣故,範愚發現自己的思路遲緩了很多。
原本一上午就能夠寫完兩篇四書文,最終還能全場最早交了卷去龍門等着放排。
如今倒好,到了正午,範愚才答完一篇四書文,草稿上的律賦則是才剛開了個頭。
系統的打分誠不欺他。
律賦确确實實是範愚目前最不擅長的一項,加上生病,于範愚而言的難度就變得更大了。
範愚原本還想繼續寫下去,但因為這兩年飲食規律養好了一些的胃開始了抗議,“咕噜”聲打斷了他原本就不算很順暢的思路。
範愚停下筆,擡手揉着發脹的額頭,從考籃裡取出來了備好的幹糧。
因為生病的緣故,範愚的喉嚨原本就不是很舒服,硬塞下去幹糧,還險些噎到自己。
咳了一聲,範愚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邊動作機械地嚼着,一邊思索剩下大半篇律賦該怎麼寫。
頭腦昏沉讓他一上午的文章都寫得斷斷續續的,但在謄抄時回頭通讀,興許是因為每一句都經過了深思熟慮的緣故,文章整體竟然還算得上是流暢。
範愚不确定是不是因為生病影響了自己的判斷力,雖然寫得不順,讀起來的水平倒是和沒有生病時差不了太多。
要是放到系統裡去打分,可能也就比平日的習作低上一兩分而已。
範愚從發現自己額上溫度開始就提起的心,在他通讀文章,發現這一點之後終于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