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赫已經加快了步子跑上來,但還是沒趕上,好在有葉質安及時伸手,才沒讓範愚直接栽到地上。
“多謝郎君。”祝赫見狀連忙道謝,而後才看清,扶住範愚的正是先前在懸濟堂裡頭見過的那位小郎君。
葉質安點了點頭,一手扶着範愚,另一隻手已經搭上了他的額頭。
感受到手上傳來的異常熱度後,模樣清俊的少年皺起了眉。
他沒錯過範愚從龍門走出來的場景,瞧這模樣,多半便是着了涼還去科考,耗費太多心力之後便直接昏了過去。
“若我沒有記錯,這位小郎君曾到我懸濟堂看診,郎君不妨搭把手,先扶他回醫館。”
沒有意識的人總是很沉。
範愚看起來瘦瘦小小,個頭也才勉強到葉質安胸口,這會兒扶起來可一點都不輕松。
縣署離醫館并不算近,葉質安與祝赫合力把昏過去了的範愚弄到了懸濟堂,好不容易把人安置到床榻上,兩人額頭都已經冒出來汗。
進門的時候,宋臨正一如上回祝赫所見,手裡邊握着書,仰躺在樹蔭底下的躺椅上,看上去頗為惬意。
這份悠閑被推門而入的三人打破。
合力把範愚挪上榻時,宋臨已經起身跟到了屋裡,隻等着兩人退開便上前替範愚診治。
将握着的醫書遞給葉質安,宋臨擡手搭到了範愚腕間。
片刻過後,還沒說診脈的結果,他就先皺起來眉頭;“這位小郎君可是曾經我診治?”
這是又靠把脈認出來了曾經的病人。
“當初開了方子回去調理身體,如今看來,這位小郎君可并未聽醫囑去好生休息。長期勞累加上本就身體不好,藥喝了也是白喝罷了。再一受風,自然輕易便着涼。”
話是這麼說,宋臨還是又提筆開了方子,讓在一邊候着的葉質安去抓藥來熬。
祝赫聽着不免覺得疑惑,畢竟先前被他盯着,範愚确實減少了念書的時間,可如今昏了過去也是事實。
帶着疑問,祝赫先付了診金,而後開口問道:“不知可否讓阿愚在這兒過上一夜?”
宋臨自然點頭答應,再怎麼不滿意床榻上的人不遵醫囑,他總不好讓眼前的少年獨自把還昏着的小孩給弄走。
等人醒了也該入夜了,索性在醫館住上一晚,也不算什麼大事。
甩了甩寬大的衣袖,宋臨打算出門回院子裡頭躺着,沒成想去路又被祝赫給攔住了。
“郎君還有何事?”
祝赫不大好意思,聲音因此放輕不少:“還需麻煩您照料一下阿愚,我得回去族學告知一下阿愚昏過去之事……”
好在醫者常是嘴硬心軟,宋臨還是答應下來,就是神色間不滿之情更重了一些。
把人留在懸濟堂的祝赫并沒有想到,範愚醒來會面對些什麼。
過了很久,屋外都已經霞光滿天,範愚才緩緩睜開眼。
他發現自己依然陷在好聞的藥香之中。
不同的是,阖眼時是被葉質安及時攬到懷裡,這會兒醒來則是正被葉質安扶了起來,讓人靠在自己身上好給他喂粥。
發現自己的狀态之後,範愚的身子都僵硬了片刻,正好教動作不算熟練的葉質安察覺到。
“小郎君既然醒了,不妨自己先把粥喝了。”
葉質安一向來不是很喜歡觸碰旁人,被師傅強行布置了任務照顧小孩之後動作都是僵硬的,這會兒發現不必自己給範愚喂晚餐,不由地松了口氣,把碗塞進了還有些呆滞的範愚手裡。
接過碗後,範愚終于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麼,開口道:“多謝郎君。”
他是因為着涼才昏過去的,這會兒額間的溫度都還未退下去,口中寡淡無味,再美味的食物此刻嘗起來也淡如水,喝粥的動作就顯得機械起來。
範愚其實還并不太清醒,動作也算遲緩。
可等他極慢地喝完粥,早該離開的葉質安依然還站在屋裡頭。
看出來了範愚臉上的疑惑,葉質安轉身出去,再進來時手上端了碗黑漆漆的藥:“用完粥,小郎君還得把藥喝了。”
範愚回憶起來了調理身子的藥有多苦,還顯得蒼白的小臉頓時皺成一團。
他不想喝藥,可是身旁的人又在盯着。
一時間,範愚看着藥碗的表情變得苦大仇深起來,努力做好心理準備之後,終于咬了咬牙,把藥往自己口中灌下去。
也因為看藥看得太專注,範愚錯過了葉質安臉上一閃而逝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