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用過宴已是未時,姚老夫人年紀大需要小憩。葉文雨身份特殊,名聲不好,與姚大郎相顧無言,也早早告辭。
沈竹青算自家人本應該在府中多住些日子,但不知怎麼能奔襲八百裡的葉文雨葉大人竟然剛邁出府就扭了腳。
沈竹青跟随姚大郎到門口時,就瞧見葉文雨坐在廊下,後撐着身體欣賞外面竹林雪景。
青竹白雪為景,青衣白襟為畫,高吊的眼稍襯的他好似山中白狐仙,明豔動人。
好一個禍水。
饒是姚卿安這般拘在世俗禮教的人,都不由得心動了幾分。
見到姚府人出來,葉文雨指着面前一灘砸散開的冰錐,笑得陽春白雪:“被檐上的冰棱突然斷裂驚到了,一不小心,腳崴了。”
姚大郎和沈竹青順着冰棱掉落的方向擡頭,倒挂在屋檐下的冰棱如初冒頭的嫩筍,丢丢點大。
掉地掉不下來先不談,能把人吓到還真的不容易。
姚大郎将葉文雨扶起:“葉大人今日是一個人來的啊,這可如何是好,要不現在我府上住上一晚,明日我叫小厮去鎮上租輛馬車送您回衛所。”
姚家空挂一個兩朝輔弼的名頭,他們三兄弟辭官歸隐,素日裡也隻是靠設私塾賣賣字畫維持生計,日子清貧。
葉文雨單腳吊起,推辭道:“不必勞煩姚兄。我身份特殊,怕給姚兄一家惹來禍端,還是今日走即可。隻是現下我這個腳疼地厲害,估計不能騎馬……不知姚兄家中是否有車駕,能走就好。”
姚大郎遲疑地看向沈竹青,沈竹青先默不吭聲,後開口就回絕:“家中唯有的兩駕牛車已拉老師去順京,大人莫着急,不用等到明日,我現在就打發人去鎮上租一輛。”
“沈公子,不必麻煩。”葉文雨指着不遠處,随意拴在路旁木樁子上,正在雪裡休閑吃着草的毛驢及毛驢旁邊的車架,“在下可否借一下這個?”
他露出一口白牙,小小的虎牙在光下熠熠生輝:“沒事,我不挑。”
沈竹青氣絕:我挑!那是我的毛驢車!
到最後沈竹青還是告别了自己老師一家,随葉文雨一并回了徽州府。
如葉文雨所言,他身份特殊姚家人無法陪同,隻能自己這個外人擔起來送客的義務。
今早葉文雨快馬而來,須臾一個半時辰就到了宏觀,現在返程,二人坐在走走停停,坐着遇到野果鮮草還要嚼吧一會的毛驢拉的車上,沒三個時辰到不了。
于是腳受傷,人貴重的葉大人悠閑地躺在車裡,而車輛主人沈竹青則坐在外面忍受着山中寒凍。
墨色長發随着山風飛揚剮蹭着纖長的脖子,他通身就着了個素簪,溫文風雅。
葉文雨舌尖鼓了鼓臉頰,将前拍拍沈竹青的肩膀:“沈公子,山路風大,何不進來躲一躲。”
沈竹青默默把葉文雨的手拿開,不為所動:“葉大人還是坐穩了,我這車駕空間小,坐不下兩人。擠在一起萬一讓葉大人腳又磕到碰到,就麻煩了。”
葉文雨笑得和善:“怎麼會?再說我這人最見不得他人因我受過,姚公子若因送我回衛所我受了風寒,我豈不是更罪過。”
沈竹青微微偏過頭:“我既說為葉大人竭力以報,這點小事又算的了什麼呢?”
“若我非要你進來呢?”葉文雨驟然出手。
沈竹青側身防開:“葉大人大可看看自己有沒有那本事。”
葉文雨不再廢話,指節驟然發力扣住沈竹青肩膀向後拽去。沈竹青像個泥鳅,借勢璇身躲過,他輕笑:“葉大人别說不過人就動手啊。”
“沈公子雪天路滑,可要當心失足摔死在這山林中。”葉文雨後腰抵住車轅,刀已出鞘,向沈竹青橫劈過去。
沈竹青堪堪躲開,他取下竹簪反手對着葉文雨面門戳去。
兩人出手都是殺招,招招都是為了奪對方性命。
發絲飛散間,眼見那木簪即将挨上自己眼睛,卻被持木簪的人生生錯開葉文雨的臉朝驢車木闆上紮去。
葉文雨微不可見地勾起唇角,繡春刀回彎攔腰對着沈竹青砍來,刀面削斷了半截發梢。沈竹青單手按在車廂底部,足尖踢回葉文雨刀柄将刀收回在刀鞘中。
他看着自己腰間劃出的血痕,隐有發怒:“靠,葉文雨!你玩真的!”
葉文雨舔了舔嘴角,徑直朝沈竹青撲了上去:“再來!”
媽的,真是個瘋子!
車闆在二人纏鬥間發出不堪重負聲音,沈竹青突然後撤發力,帶着葉文雨重重撞向車壁。
腐朽的木闆應聲碎裂,兩人纏鬥着滾進山邊的雪堆中。毛驢受驚滾落到了山邊的渠溝中,車架撞上山石轟然碎成了渣渣。
雪沫飛揚間,葉文雨的左膝不知何時頂住了他腰側,纖細的手正準備挑開他右肩的長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