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賀看着手裡的伏特加久久沒說話。
許久,他才啞聲開口地開了口:“你……”
鬼臉不好意思地一笑。
“舉手之勞,别太把它當回事……”
慈賀抿了抿唇。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怎麼把這瓶酒拿來的?”他神色難辨地擡起頭,打斷了扭捏作态的鬼臉,“……叼在嘴裡拿來的?”
鬼臉“嘎”地就啞了火。
他一頓,下一秒氣得臉皮都着火似的軟塌變了形,“慈、賀!”
“各位玩家請注意。系統将于十秒鐘後開始傳送。倒計時,十,九……”
慈賀罕見地笑了一下。
“一個玩笑,你真的很不幽默。”他聳了聳肩,随意地将伏特加夾在了自己的腋下,“替我向契爾維亞科夫問好。”
怒火中燒的鬼臉聽到他這麼說也意識到了什麼,動作當即就停下了。
他眨了眨眼,“哦,好。是要走了?”
“……三,二……”
慈賀朝鬼臉一颔首,算是告别。
可他目光别開的瞬間,卻看到了鬼臉身後不遠處,站了不知多久的、沉默的牧朝生。
“……一。傳送開始。傳送中。”
慈賀腳下一輕,熟悉的失重感轟然而至。
在耀眼的白光亮起之前,他始終睜着雙眼。
白光吞噬了周圍的一切,而坍縮的光點中央,他一雙眼睛看到的最後一幕,是奔向他的牧朝生,和他伸出的手。
廊橋。
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夢魇馬戲團”副本的五位玩家從天而降。
王浩剛落地,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就單手捂住了嘴。
“媽的,還是這麼……嘔——”
《Escape》的傳送系統可謂是十分粗暴。
打包打包随手扔出來,不缺胳膊不缺腿就算成,和扔幾袋子垃圾差不了多少。
陸有道和蘭葉身上帶着傷,坐了一通《Escape》牌過山車,兩人的臉都白得像紙糊的紙紮人。
“蘭小姐,你沒事吧?”
陸有道頂着一張白臉,不忘關心蘭葉。
蘭葉搖搖頭,一言難盡,欲言又止。
“陸哥,你要不……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
就在兩個紙紮人相互關心的時候,于紹光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一言不發,看上去甚至連和其他人對視的想法都沒有,低頭耷拉腳地試圖離開。
蘭葉餘光注意到了想要離開的于紹光,下意識開口:“诶,于紹光先生……”
陸有道卻攔住了她,搖了搖頭。
“讓他走吧。”
于紹光這人和正人君子隔得十萬八千裡,此般結果也不過是咎由自取。
但說他罪大惡極……
或許就又太叫人心生憐憫。
陸有道有些唏噓。
人各有命,如此也算得上是塵埃落定。
但是……
他忍無可忍地轉過了頭,強顔歡笑,“王浩,你吐得聲音太大了,能小點聲嗎?聽得我也要吐了。”
王浩面如菜色地匍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嘔了三四回。
他吸溜着鼻涕眼淚,嘴裡吐着幽魂。
“忍不住啊。就别管那個狗币于紹光了,诶,慈賀呢?”王浩扭扭頭,哼哼唧唧虛脫地開口,“怎麼沒了?”
“嗯?”
陸有道一怔,這才後知後覺數了數人數,“真的不見了。慈賀呢?”
牧朝生是五個人中唯一一個從容不迫站着落地的人,他落地輕巧站如松鶴,仿佛早已對此了如指掌駕輕就熟。
可此時他卻出乎意料地比任何人都要失控。
說失控也不太對。
牧朝生身形颀長一襲黑衣,站在一旁,面上并沒有什麼情緒外露的表情。
但是就是看起來不太對勁。
孤身一人居然就有了“黑雲壓城城欲摧”的陣仗。
看得人有點打怵。
對于慈賀,知情人蘭葉咳了兩聲,難産似的欲言又止看了牧朝生一眼。
“那個,《Escape》傳送點本來也不固定嘛,你也别擔心……”
牧朝生目光陰郁,沉黑的眼眸下翻湧着無人察覺的焦躁的暗波。
他不知聽進去了沒有,可有可無地點了下頭。
“恭喜玩家順利逃離A級副本‘夢魇馬戲團’,任務獎勵已下放,請玩家及時查收。”
電子女聲拉回了衆人的思緒。
一群人這下也顧不上慈賀不慈賀的了,就連蘭葉也一愣,沒再難産,爬起身點開指環查收獎勵去了。
同時,馬戲團外。
衆人心下牽挂的C2駕駛證擁有者慈賀正在和停車位上紋絲不動的大巴車鬥智鬥勇。
“這大巴怎麼回事……”
慈賀沒好氣地嘟哝着,腳下一陣亂踩,不知是踩到了什麼,忽然這大巴像是輪子底下加了個什麼突進的馬達,哼哧往前一頂,然後哐啷停下了。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妙哉妙哉。
慈賀握着方向盤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熟練地摸了摸座位下面。
他“嘩啦”一聲把駕駛座椅靠背放倒,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喂,是911嗎?
911。這裡有人需要幫助。來救一下啊。
……靠,為什麼。
為什麼要在今天忘記帶他的老年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