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皺縮。
項無涯的左手以極快的速度朝身後背包内探去,抽出了兩支浮萍拐。
右手撐在地面上借力,運起異能,一團霧氣溫和又堅韌地彈起,将他和柏楊向後送,迅速與神像拉開了安全距離。
他一個後滾翻穩穩着地,左右手的浮萍拐悍然一甩,赫然伸縮至小臂長短,打起兩道淩厲的破風聲。
“當然是在等現在。”他回答道。
柏楊被這團霧氣猝不及防撂倒在地,摔了個大馬趴,壓根來不及察覺到痛,叽裡咕噜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生生把身體扭成一個奇異的角度,朝身後一聲大喊,“小心!”
仵坦的雕像忽然加速“格愣格愣”動了起來。
背後的三雙手擺動,掀起一陣沙漠之上的狂風。那風旋轉盤旋,騰空而上,帶起一層層的黃沙的沙塵暴由遠及近。
慈賀微微眯起眼,待看清旋風之中的隐約身影,他臉色頓時一變。
“沙裡有東西!”
牧朝生二話不說一把抓住慈賀往自己身後一帶。
隋秀等人也迅速就近找了掩體,伏低身子。
說時遲那時快,黃沙内一道道黑影破沙而出。
它們通體黃色,由流沙組成,狀似身批盔甲、帶着紅纓穗高高束起的鋼盔、手中拿着長槍,腳下生風如傀儡,橫沖直撞。
牧朝生手指尖閃過雷電的電流,略一調整角度直直朝流沙傀儡劈去。
流沙傀儡一身黃沙,被天雷劈碎,四散飛舞,但天雷散去,散沙便像是有了生命,從地上重新騰升,再度凝化成那傀儡,腳步不停,甚至隐隐有了狂化的迹象。
柏楊哆哆嗦嗦從口袋裡掏了兩紙黃符,那一塊朱砂往上畫了些什麼,眼看就要朝傀儡扔去。
牧朝生餘光一瞥,擰起了眉,罕見地露出了一些不太從容的急迫神情。
“柏楊!不要用符!”
可是已經晚了。
符紙順風借力,随着柏楊異能的大手,精準地貼到最前方的四五隻沙漠傀儡身上。
柏楊一愣,朝牧朝生不解地轉過頭去。
“啊?”
傀儡短暫地被黃符封住了行動。
可下一秒,狂風驟起,傀儡一步不退,忽然随風暴起,滿身黃沙在符紙那處一凹陷,靈活宛若鬼魅,一扭一擰,生生将黃符吞了進去。
緊接着他們黃沙的身軀一陣盤旋,内部的黃符宛若上了弦、成了箭,在空中略一盤旋,反向一擰,朝着衆人的方向再度襲來。
牧朝生厲聲喝道:“躲開!”
一行人動作都算得上敏捷,在風中勉強穩住身形,盡最大可能靈巧地躲避開了迎面而來的十幾道符紙。
狂風吹得在場所有人耳膜鼓動,頭痛欲裂。
隋秀覺得心髒咚咚跳,跳得又重又痛,伴随着心髒的每次收縮,她的眼前一陣陣發白,但是又像是有什麼東西逐漸清晰。
她好像能聽得很遠,又聽得很近。好像能看到沙漠與天空的交界線,好像又隻能看見自己的腳尖。
好難受。
我這是怎麼了?
隋秀的臉色不好,恰逢一陣狂風不遺餘力地卷過來,她腳下不自覺地一軟。
可就在這時,一隻略瘦弱卻十分有力的胳膊紳士地撐住了她。
“你怎麼了?”
是慈賀。
他的聲音在一衆亂糟糟呼嘯的風聲和喊叫聲中顯得很冷靜。
這無限接近于冷淡的聲音,卻一瞬間就讓隋秀的心落回了原地。
隋秀蒼白着臉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她道,“但是我好像……能感覺到他們。我的心跳得好快,頭也很疼。”
慈賀一蹙眉。
他的目光飛速掠過已經近在咫尺的傀儡,突然間福至心靈。
“你的異能……”
他略一揚眉,“好像總算是覺醒了啊。”
隋秀一愣。
項無涯拿浮萍拐直直敲碎了那些孱弱的符紙,迅速站到了牧朝生身旁,兩人并肩而立,簡直像是一道鐵壁。
他顧不上客氣不客氣,直接吩咐一旁的柏楊道:“去保護宋玉然!”
全隊唯一的一個奶媽,在這種情況下真的是比金子還珍貴。
柏楊知道自己闖禍了,但也知道現在并不是扭捏道歉的時機,他正色一點頭,轉身便到了身後的宋玉然和隋秀身邊。
宋玉然此時正扶着隋秀,比起驚懼,她面上更多的是焦慮和急切。
“隋姐?隋姐你沒事吧?”她慌張地凝起自己的異能往隋秀身上湊,“我我我是治愈系異能,你試試,你試試……”
隋秀這才算是真正回過了神。
她的臉色依舊有些病态,神色卻在忽然間熠熠生輝,“我沒事,玉然。”
慈賀說得大概沒錯。
隋秀調整了自己的呼吸。她的異能,或許真的覺醒了。
情況緊急,她早已顧不上自己身體的不适,将宋玉然往柏楊懷裡一推,“照顧好她。”
轉身便奔向雕像腳下的慈賀。
仵坦雕像正如同舞女一般瘋狂舞動着。
它操縱着沙漠上的狂風和傀儡,臉上恐怖詭異的笑容讓它不似上帝、而似惡魔。
慈賀已經有了動作。
他的手上不知何時已經祭出了法杖,緊接着那居然可怖地流動了起來,化作了一柄單刃長劍的形态。
慈賀将長劍背在身後,脊背如同正在伏擊獵物的大型貓科動物般收縮弓起。
他的頭巾不知在何時已經被吹落,松散地挂在脖子上,長發迎風飛舞。
手持長劍,宛若沙漠神祇。
在慈賀的身上,隋秀看不到絲毫的緊迫與大難臨頭,叫人不由地安定。
他唇角揚着一絲極溫和、卻極張揚的笑意。
“你來了。”他朝着隋秀一擡眼眉,又像是睨了隋秀一眼,“做我身後的眼睛。我們——”
緊接着,他脊背一彎,如同離弦的箭,陡然間躍向那鬼怪的仵坦雕像。
“——要做真正的救世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