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是放下手中書卷,進屋拿了件更厚一些的披風。
來時深秋,最近下了兩日雨,轉眼便似入冬了。
君如是的臉色也愈發白了些,瘦弱單薄的身子有些耐不住涼意,隻得比一般人多添幾件衣服。
她出來時見她的書卷掉在地上,小白正在咬着書卷一角磨牙。
她将書卷拿開,坐在椅子上,将小白抱起放在腿上,摸了摸頭。
她的衣服厚實,小白舒服地往她懷裡鑽,不一會就睡着了。
如意撸着袖子出來,露出一段白淨的胳膊。
她将小白抱開:“姑娘不要抱,我還沒給小白洗澡呢,弄髒了姑娘的衣服。”
小白哼哼唧唧在君如是和如意腳邊蹭了蹭,跑到院子裡去了。
如意拿來小刷子,輕輕刷着君如是衣上沾的毛。
“姑娘,藥吃了嗎?”
“嗯。”
如意頓了一下,還是掩飾不住眼裡的擔憂。
“姑娘的臉色又差了些,近日晚間我聽到了,咳嗽也多了些,原來的藥哪裡夠,應該替姑娘多做些好的,平日緊着補身子才是。”
君如是笑了下,搖頭:“哪裡值得這樣,我也不是第一年便如此了,你還不習慣麼?過了這段時間,便會好多了,隻不過每逢換季時,看着吓人罷了,其實身體仍是一樣的。”
“姑娘可騙不了我。”
“我沒騙你,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姑娘心大,又不争罷了。”如意眼睛有些紅,“二小姐出生時,也從娘胎裡帶些不足,但現今養的多好?哪裡看得出以前生過病的樣子?我看她分明是腦袋裡有病!”
“如意。”君如是皺眉。
“姑娘,在家裡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說,憋得夠難受了,如今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可不想憋出好歹來。”如意露出些倔強的神情,“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不是不許你說……”君如是緩聲,“是說了也沒意思,平日在家倒叫父親為難。”
“老爺确實為難,可老爺再為難也該照顧好姑娘,昔日夫人是怕姑娘将來無人教誨才同意老爺娶平妻的,誰曾想,倒是領進來一位女羅刹……”
“……你這是越說越離譜了。”
如意收了收聲,重新道:“李夫人哪裡有一家主母的做派,夫人去後,明着欺負姑娘,老爺也常常睜隻眼閉隻眼,不但什麼也不會教,連姑娘的身體都不願照顧。”
“我不是她的女兒,她自然不會對我費心思,咱們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不用理會她們。”
“可是……”如意咬了咬嘴唇,“以後還是要回去要錢的,不知道為什麼老爺非要把家裡的錢都交給李夫人管。”
為什麼?自然是因為君正沒錢。
君如是心中清楚。
李氏是個商女,到君家來還是二嫁。
但她娘家是整個景壽州排得上号的大商行,實在有錢。
生意人喜歡結交達官貴人,雖然她的父親君正一窮二白,好歹也是正經舉人,家世清白,多少和書香沾得上邊。
況且,未來隻要繼續努力,誰知道會不會前途一片光明。
隻是目前來看,君正的才華也就止步于此了,中舉之後再未考上。
他當過一段時間的小官,但情商不高,得罪了人,很快又被撤了職。
過了幾年,瞧着當初得罪的人升遷走了,才又動了心思,奈何沒路子。
最後還是李氏動用了娘家的人脈和錢财,才給君正謀了個官。
所以君正欠李氏的,也仰仗着李氏娘家,不得不低頭。
因此,面對李氏對君如是的欺壓行為,君正雖心疼女兒,卻也不敢明着說些什麼。
這一切,君如是都看在眼裡,因而她心中自是不願與父親為難,隻得遇事多忍讓幾分罷了。
“姑娘?”如意喚道。
君如是回過神:“怎麼?”
“姑娘方才想什麼呢?”
“沒什麼……對了,給你瞧幾幅畫。”
君如是将方才的話題轉移了,從書卷中取出夾着的幾張紙。
如意接過,本以為如以前那般的山水草木,沒想到竟然是……
“是人嗎?看着又不像,牛頭馬面?”
“是……”君如是回憶着蘇寒山給她提的故事和照片,“奧特曼。”
他們在後院這小方天地裡談天說地,聊了許多,不過主要是蘇寒山在說,她聽着。
從他平時的生活到所謂的外星人,她對他口中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奧特曼是什麼?”
“是外星人,來自遙遠的M78星雲。”
如意傻眼,自家姑娘說的她一個字也沒聽懂。
君如是笑了下,隻說:“晚上解釋給你聽。”
如意懷着這份好奇,硬是等到了太陽落山。
天才黑,如意就拉着君如是:“姑娘快給我講講奧特曼。”
君如是走到門口,擡頭仰望着星空。
星河璀璨,令人目眩神迷。
她曾經無數次仰望星空,卻從未有過如今這般新奇的思考。
她在門前的小椅子上坐下來,如意搬了個小闆凳坐在旁邊,小白從屋子裡跑出來,趴在她們腳下。
君如是指着星星,輕聲問:“如意,你看那是什麼?”
“星星啊。”
“星星又是什麼呢?”
“星星……就是星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