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程才是最有價值的,不是嗎?正因為過程是未知且精彩的,所以才讓人足夠期待。”她慢慢開口,“正如每個人一出生便注定了死亡,但若舍棄過程,那便什麼意義也沒有了。”
蘇寒山有些沒弄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試探問:“那我,不說結局了?”
君如是望着他,沒再開口。
蘇寒山被這麼望着,不知為何,有些心慌。
他又猶豫着問:“那我們……二倍速加快看?”
君如是輕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不過在蘇寒山還沒搞清楚情況的時候,君如是又深吸一口氣轉過來看着他。
“抱歉,蘇公子,我失态了。”
“有嗎?……”
“我可能不太習慣面對如此短促的相遇和離去,所以……”
蘇寒山蓦地就明白了,心裡大叫自己真是個傻子,反應這麼遲鈍。
“對不起對不起……”他歉疚道,“是我的問題,在我們這裡,人與人之間的分離不過是一種正常現象,很少會有人感覺到深切的悲傷,因為即便遠隔千萬裡,也能随時聽到對方的聲音,看見對方的臉。”
他道:“因此,我雖然知道我們這是最後一次相處了,卻下意識沒有太過放在心上,總覺得好像打開手機,就能給你打個電話似的。”
君如是緩聲道:“可是我沒有手機,也不能給你打電話。”
他們的相遇是意外,離别卻是注定的。
蘇寒山心中複雜,無數情緒交織在一起。
他想起讀的那些古詩,每一首離别詩都是那麼情深意切,又令人唏噓。
在古代,千山萬水不僅是距離上的概念,更是時間上的概念,也許分别的兩人一輩子也無法再見,因而每一次離别都是一場告别,無法像現代人這般輕易地說出“再見”二字。
“蘇公子。”君如是擡眸,眼裡是閃動的星辰。
“認識你,是如是三生之幸。”
蘇寒山此刻很想灑脫地說一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但他開不了口。
他默然片刻,道:“聽歌嗎?”
君如是點了下頭。
他放了一首《甜甜的》。
聽完,君如是輕聲道:“可以把歌詞念一遍給我嗎?”
蘇寒山答應地很爽快,但念得時候,莫名羞恥。
“我輕輕地嘗一口你說的愛我……”
他耳根紅了。
其實放這首歌隻是因為比較溫馨甜美,想着放松一下心情的,如今把歌詞單拎出來,就太奇怪了。
“隻是歌詞而已,愛情歌還蠻常見的……”他解釋。
君如是點頭:“很好聽,很奇特的旋律,與我知曉的絲竹管弦應當不同。”
“你也會樂器嗎?”
“隻會一點琵琶和琴。”
蘇寒山眼睛都亮了。
“多才多藝,太厲害了。”
君如是歎道:“可惜沒有機會獻醜了,我的琵琶和琴沒有帶來。”
蘇寒山想了想。
“不用這麼悲觀,等我四個月後就放寒假了,我還會來的,隻要這個宅子還在,我們應該還能見面。”
“四個月麼?”
君如是點頭,“好。”
蘇寒山将手機收起來:“我們聊會天吧。”
“嗯,蘇公子……”
“叫我蘇寒山吧。”
“……蘇寒山。”君如是試着這麼喊了一下,仍有些别扭的感覺。
蘇寒山笑道:“我們好歹也認識了快兩個月了,怎麼說也算朋友了吧,這麼神奇的緣分可能天底下獨一份,不用太見外了,名字這東西,叫着叫着就習慣了。”
君如是笑了下,低頭:“總覺着直呼其名有些不禮貌,所以之前你雖說了,我仍是不習慣。”
“沒關系,禮貌這事隻要當事人不覺得就好了,而且隻有你能看見我,所以不影響其他人對這個行為的評價。”
“好。”
太陽在天空移動着身影,當影子将要縮在腳下時,君如是起身道:“快午時了。”
蘇寒山糾結了下,才說:“下午我來不了了。”
君如是微怔,望了眼他,複又移開眼笑了笑。
“無礙,已經告過别了,無須傷感,至少我們還有四個月的約定。”
“對。”蘇寒山咧嘴一笑,心情好起來。
他彎腰撿一片楓葉遞給君如是:“我們世界的禮物怕是送不了給你,隻能借花獻佛了。”
君如是接過,想了想,她也低頭仔細尋了一片好看的楓葉:“禮尚往來。”
蘇寒山小心接過,攤在掌心。
“我會好好保護它的。”
君如是沒再說話,隻是笑了下,轉身離開了。
甚至都沒有再回頭一次。
蘇寒山站在原地,生出一陣說不出的失落感。
他低頭看着手中的楓葉,出神了一會兒。
當他複擡頭望向已經關上的那扇門時,恍惚間有種時空的交錯感。
他甚至在那一瞬間分不清是否之前經曆的一切都不過隻是一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