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玩意?”
周哲的表情像是活見了鬼,不自然地拔高了音調,惹得前排學生都回頭看他。
緊接着,半截粉筆就在半空中呈完美抛物線的形式砸到了他腦袋上,然後落到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站在講台上的語文老師擡手推了下眼鏡,面無表情地凝視着周哲,那熟悉的強大氣場讓周哲立即老實地低頭裝鹌鹑。
然而語文老師并沒打算就此放過他,隻是收回目光,語調平緩地下了個死咒:“周哲,《春江花月夜》,背一遍。”
周哲臉色一白,用氣音喊郁沉的名字求助,才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開始。”語文老師看着他的眼鏡在頂燈下有些反光,像個地獄的審判官。
“春江花月夜,唐,張,張若虛。”周哲眯着眼往前看郁沉桌面上攤開的語文書,但近視眼的他根本看不清那字,隻能憑着記憶磕磕巴巴地背,“春江潮水,連,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他頓了幾秒,咽了口唾沫,又重複了一遍自己唯一記的這一句。
教室内一片死寂,他同桌在小聲地提醒他,“潋滟随波…”
他聽見了同桌的提醒,但顯然他根本沒背,根本不可能想到第二句,于是他心一橫眼一閉,壯烈赴死,“老師,我不會背。”
“嗯,看得出來。”語文老師回複十分平靜,下了死令,“吃完飯來我辦公室背。”
随後她就将目光投射到郁沉身上,“好,郁沉,來,你接着背。”
瞬間,周哲身上壓着的大山就消失了,他看着郁沉緩緩站起,心底的忐忑消失了一大半。
好歹不是他一個人去辦公室背書了。
不過很快,他就被打臉了。郁沉在周哲逐漸呆滞的目光下将整篇完整地背了下來,一點磕巴都沒有。
不止他一個人震驚,不少同學都有些詫異地回頭去看他,就連語文老師那雙平時一向沒什麼波瀾的眼睛裡多了幾分欣慰。
在他完整背完後,班上不知道是誰帶頭鼓了掌,掌聲逐漸熱烈,讓郁沉都覺得面上有些發燙。
“不錯,請坐。郁沉同學背得很流暢,下次再接再厲。”語文老師看着他的目光充滿了鼓勵和贊賞。
周哲頓時蔫了,他微微彎腰,小聲控訴,“不是,郁沉你!你背叛我!你竟然趁我不知道偷偷背書!你這個虛僞的卷王!”
郁沉将合上的書打開,面對他的控訴也隻是心情很好地壓了下唇角。
他确實沒内卷周哲,隻是恰好當時溫廷昱在那段時間,他手邊隻有語文書,所以就把能背的都背了。
“好,我們開始上課,請同學們把上節課沒講完的試卷拿出來…”
窸窣的紙張翻頁聲伴随着語文老師講課的聲音,時間在一點點流逝。不知不覺間,郁沉的試卷上也滿是紅彤彤的文字。
下課鈴聲響起的一瞬間,班上所有人都瞬間精神了起來,在等待着老師放出下課的号令,他們好沖出去搶着打飯。
“好,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下課。”
“老師再見!”
語文老師剛出教室,一群人如同餓久了的猛獸,瞬間就從座位上沖了出去。
“快走啊郁沉,去晚了就沒飯了!”周哲跑到門口時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朝着郁沉喊了一聲。
“你去吧,我,還有點事。”
郁沉話音剛落,周哲就沖了出去,沒有半分猶豫。
整個教室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安靜的不像話。
郁沉再次低頭看了眼早被自己收拾幹淨的桌面,才緩緩起身朝外走去。
穿過流行音樂與人聲混雜的校園,他拿着走讀證從門口走了出去。
外面聚集着不少來送飯和等待的家長,人實在有點多,他隻能從旁側的空隙擠出去的。
但在出去時出了點意外,一個四歲大的小男孩因為跑的太快,直接撞到他腿上摔了個屁墩,疼得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
孩子哭聲太大,周圍的目光立即就聚集了過來,郁沉也不好直接走了,隻能彎下腰将小孩從地上扶起來。
剛将小孩扶起來,小孩的家長就着急忙慌地跑了過來,滿臉焦急地從郁沉手裡将孩子搶過來,緊緊抱在懷裡。
“哎呀寶寶怎麼了,沒事吧,不哭了,乖,回去給你弄好吃的,不哭了啊…”
女人哄孩子的聲音十分溫柔,周圍家長也忍不住動容,給她們讓出了一條道。
但郁沉隻感覺到褲子上傳來一股拉力,他一低頭就看到拉住他褲腳的小手。
是小孩的手。
郁沉心頭一跳,擡眼看向跟前這個打扮樸素的女人。
女人一直緊緊抱着孩子不松開,但臉上的兩處肌肉卻因為用力而繃起,不仔細觀察确實看不出。
小孩的手勁本就不大,沒辦法那麼持久地抓着郁沉的褲子,但在他力氣逐漸消散的時候,郁沉反手抓住了小孩的手腕。
也是這時,他才發現小孩手腕上有一處摩擦的紅痕。
女人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緊緊抱起孩子打算離開,但卻沒能甩開郁沉的手。
“你要做什麼?”女人皺眉看他,“我們要回去了,家裡還炖着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