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事了。
羅浮又出大事了。
時值仙舟傳統佳節之刻,芸芸衆生正沉浸在歡天喜地的過節氣氛中,那缥缈雲海之上的神策府内卻傳出一聲哀轉久絕的感歎。
“這、這、這……”
平素頗為穩重的青镞都不免驚訝起來,連忙派人飛鴿傳信至太蔔司,請正在捧書苦修的符玄過來商議如何處理此事。
聞訊趕來的太蔔及府内目睹了案發現場的諸位近侍無不大眼瞪小眼,難以置信地瞧着那将軍寶座處的奇異光景。
小小的嬰孩在那張紅楠木案牍桌案上胡亂爬着,肉乎乎的手心碰到了早先朱批過的文牍,竟然一把抓過,給擲到了地上去。小孩子自然沒有半點受規矩拘束的意識,隻是随着本心在玩鬧罷了。
神策府莊重森嚴,怎麼會有這般豆丁點大的嬰孩冒出來?然而仔細觀察小娃娃的眉眼和衣着,俨然是一副景元将軍的樣子啊!
尤其是左眼斜下處的那處淚痣,簡直分毫不差——當然,還有标志性的白發。
“大人們莫急……”
丹鼎司派來的值守醫士提着藥箱匆匆而來,說話溫溫吞吞:“待老夫……先來探查一番脈息……”
他已是老态龍鐘的模樣,卻仍舊堅守在崗位之上。當然,這大抵是因為佳節來臨,整個丹鼎司上下皆放了假,找不出更多人手了。
長生種的壽命以百來計數,活到了佝偻之年仍是一名負責值班的普普通通的基層醫士,可見醫術水平堪憂啊。
符玄點頭默許,轉而又悄聲對青镞問道:“丹鼎司的司鼎如今何在?此事機要,為何沒有請她前來?”
青镞無奈回道:“靈砂司鼎回朱明仙舟探望師長朋友了,将軍日内剛允了她的休假申請,恐怕這時人已遠在千裡之外了。”
符玄心中默默扶額,瞧着丹鼎司那老叟顫顫巍巍地半跪下來,探手去把嬰兒的腕子,結果他剛碰了一碰,小景元就哇哇大哭起來。
“哎呦,哎呦……”
面對哭鬧着不配合的小孩子,行動遲緩、神智也遲緩了的老叟醫士一下手足無措起來。
年輕的太蔔大人當然也沒有照顧孩子的經驗,她急于趕快解決這樁棘手事件,可看青镞的樣子,亦不像是會照顧孩子的人。
“本座認為,如此離奇異狀,當請妙手仁心的龍女大人來瞧一瞧,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符玄在一片響亮的哭聲裡面說出了自己的見解,繼而立馬打發了老朽的醫士回去。
醫士一摸脖頸,密密麻麻的汗滲下來,如釋重負般地忙不疊告退了。
青镞見人走遠,方才回複符玄:“太蔔大人您忘了嗎?曜青仙舟的龍尊「天風君」近來屢次邀約,延請白露龍女探讨持明要務,龍師們幾經商量終于應下,昨日龍女便啟程遠赴曜青仙舟了。”
“龍師們居然肯松口……唉,沒想到此時此刻連龍女也不在。”
符玄發髻上的流蘇一動,仔細思量着,于是繼續說道:“無論如何得安置一下将軍才行,不能任由将軍在此處……呃,彥卿小兄弟在哪?他常常陪伴在景元身旁,由他來看顧如今變成小孩兒的将軍,合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青镞一合掌,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将軍不放心龍女此行,特命了他跟随保護,現在估計也在星海之中徜徉呢。”
“何至于此……”
符玄一皺眉頭。
一屁股坐在案牍上的小景元見大人忙着說話,沒人理會他,便也乖乖地止住了哭泣,瞪圓了澄金色的眼瞳盯着她們的動作。
乖倒是蠻乖的。
一大一小兩人對上視線的那刻,符玄猛然覺察到了一個非常糟糕的事實。
……一個比将軍莫名變成了懵懂小兒還更糟糕的事實。
“這個不在,那個也不在……”符玄攤開手,“這樣一來,豈不是我泱泱羅浮内外空虛了?”
“啊。”青镞再次猝不及防地發出震驚的嗟歎,“大事不妙啊。”
話雖如此說,經曆了幻胧一役,羅浮現下總體上欣欣向榮,暫不足為慮。
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處理好眼前的小娃娃。八九分相似的面貌足以令衆人相信确實是景元将軍乍然返老還童了,但其背後是否存有什麼蹊跷,尚未可知。
何況依符玄的性子,哪是能夠照顧小孩的。若交給平時慣愛胡說八道的青镞來養,她做個策士長算是克盡己責,可照料嬰孩……多半使人擔憂。
不管是長生種,或是短生種,小孩子終歸是小孩子。眼見着小景元将衣服上的紅布條塞進嘴裡咬着玩,符玄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毛病發作了。
要她帶孩子?絕無可能!
“咳、咳。”符玄假意咳嗽了兩聲掩飾自己的想法,轉移了話題,“青镞,将軍變成這副模樣之前,可曾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
前頭鋪墊了那麼一大堆,青镞就等着符玄問起這茬子事,連忙說道:“是星穹列車的丹恒先生來過,要交給将軍一樣東西。将軍還特意屏退衆人,與他單獨談話。”
“嗯?”符玄聽罷微動眉梢,心中神算想來已經了然。
這時偏偏一隻粉毛狐狸悠哉地飄了進來。
“哎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