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寂靜在數據中心彌漫,隻剩下應急燈微弱的光芒和設備散熱風扇的低語。地上一堆扭曲的金屬殘骸,無聲地訴說着剛才那場短暫而兇險的遭遇。
“失敗品七号。”
那幾個字仿佛還帶着溫度,烙印在顧燼的耳膜上,反複回響,每一次都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深究,将那份足以将她撕裂的恐慌和憤怒死死壓在心底,用一層厚厚的、玩世不恭的冰殼将其包裹起來。
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她對自己說。
沈昭冥已經恢複了一貫的冷靜,仿佛剛才那場戰鬥和人偶的驚人言語都未曾發生。她正通過加密線路與特殊生物處理科總部聯系,簡潔而精确地下達着一系列指令,安排後續的樣本分析、信息封鎖和對外口徑。
顧燼靠在一旁的服務器機櫃上,默默觀察着。她看着沈昭冥從容不迫地處理着一切,看着她身上那件銀灰色旗袍在燈光下泛起冰冷的光澤,看着她臉上那條永遠遮擋着真相的黑色綢帶…心中那股不信任感和戒備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
這個女人,到底還隐藏着多少秘密?她對我,對所謂的“失敗品七号”,又到底有着怎樣的計劃?
“線索中斷了。”沈昭冥結束通訊,轉過身,聲音聽不出情緒,“核心數據被徹底銷毀,人偶的驅動核心技術超越了我們目前掌握的水平,逆向工程需要時間。陸吾很擅長抹去痕迹。”
“所以呢?就這麼算了?”顧燼挑眉,語氣帶着她慣有的嘲諷,“等他下次再搞出個什麼‘奮鬥逼手辦’來收割人頭?”
“當然不。”沈昭冥微微搖頭,“物理線索中斷了,但我們還有其他途徑。”
顧燼心中一動,隐約猜到了什麼。
“我們需要更深層的信息。”沈昭冥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時空,落在了一個遙遠而隐秘的所在,“關于那個‘福報鐘’具體是如何運作的,它如何精準地篩選目标,如何将精神壓力轉化為那種‘秩序化’的能量,以及,它最終想要達成什麼目的。”
她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微妙:“而這些答案,往往藏在最直接的體驗者——那些受害者的深層記憶裡。”
顧燼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你想去‘忘川堂’?”
沈昭冥沒有直接回答,算是默認了。“鐘子期那裡,有我們需要的東西。當然,也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顧燼嗤笑一聲:“代價?恐怕又是拿我當籌碼吧?”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有價值的籌碼之一。”沈昭冥毫不避諱,語氣冰冷,“走吧。時間不多,陸吾可能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動作。”
忘川堂隐藏在城市舊街區一條毫不起眼的巷子深處,門面是一家看起來生意冷清的古董茶館。隻有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這裡并非買賣古董的地方,而是交易更珍貴、也更危險的“商品”——記憶。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混合着陳年普洱茶香、淡淡檀香以及某種…類似舊書頁和塵埃的味道撲面而來,瞬間将外界的喧嚣隔絕。
店内光線昏暗,布置典雅。幾張古樸的木質桌椅随意擺放着,牆上挂着幾幅意境悠遠的水墨畫。一個穿着青布長衫、頭發花白的老者正坐在櫃台後打盹,對進來的兩人恍若未聞。
但顧燼知道,這一切隻是僞裝。她能感覺到,這家看似普通的茶館深處,湧動着一股極其隐晦、卻又強大無比的能量場,仿佛連接着某個不屬于人間的空間。
“兩位,裡面請。”老者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們一下,然後起身,佝偻着背,推開了櫃台後方一扇不起眼的暗門。
門後,是另一番景象。
不再是古樸的茶館,而是一個充滿了迷幻色彩、仿佛介于現實與虛幻之間的空間。牆壁似乎是由流動的、深紫色的光幕構成,上面偶爾會閃過一些模糊不清的人臉或場景碎片。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奇異的甜香,帶着輕微的緻幻效果。
鐘子期就斜倚在一張華麗的天鵝絨貴妃榻上,姿态慵懶而魅惑。她今天穿着一件寶藍色的高開衩旗袍,勾勒出豐滿妖娆的曲線。波浪般的長發随意披散着,指間夾着一支細長的、煙嘴鑲嵌着碎鑽的女士香煙,紅唇微啟,吐出一個暧昧的煙圈。
看到沈昭冥和顧燼,她妩媚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哎呀,沈大科長,真是稀客。”她的聲音如同最醇厚的美酒,帶着一絲慵懶的磁性,“上次一别,可有些時日了。怎麼?是特殊生物處理科的庫存又告急了,還是…哦?新寵物?”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顧燼,帶着毫不掩飾的興趣、探究,和逗弄。
顧燼皺眉,攥緊了拳頭!這女人!
居然也玩她!
“少說廢話,鐘老闆。”沈昭冥的語氣依舊冰冷,直接切入主題,“我需要一份記憶。關于‘天穹科技’‘996福報鐘’受害者的深層體驗記憶,越完整越好,尤其是關于‘時間銀行’系統和精神控制核心機制的部分。”
鐘子期聞言,輕輕彈了彈煙灰,紅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哦?‘福報鐘’?那可是個有趣的玩意兒。最近有不少絕望的‘社畜’靈魂碎片流到我這裡來,味道嘛…有點像過期的能量飲料,寡淡,還帶着一股子廉價的焦慮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