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紛紛開口,話語聲嘈雜。盧克止住他們雜亂的問話,走到普莉希拉面前,輕聲道:“暈得厲不厲害?還能走路嗎?”他的語氣很柔和,遣詞造句也很熟稔,像是習慣了這樣的對話。
“沒關系!我隻是有點暈而已,沒那麼嚴重!”
普莉希拉直起身體走了幾步,顯示自己狀态良好。盧克點了點頭,“那就好。等下我拿點藥膏給你,你回去塗一下,中暑看着是小病,但是不能不管。”
“你懂草藥?你是這裡的巫師嗎?”
“不,不是我。藥膏是是我媽媽做的,她曾經跟着鎮上的巫師學過一點草藥知識,不過她也不是巫師。我們這兒沒有巫師。”盧克皺眉,“如果情況嚴重,草藥藥劑不管用的話,那就隻能去相鄰的鎮子了,或者去城裡……”
“走吧,等一下讓媽媽看看。”
普莉希拉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等她,人群似乎放慢了速度,有意等着她。于是普莉希拉縮短了和人群間的距離,像還在為剛剛的事感到不好意思一樣錯開視線。
不像是靈體,她想。
有凝實的身體,正常觸感的皮膚血肉骨骼,呼吸、體溫和脈搏都正常,靠近時沒有陰冷感和腐臭味,和真正的、活着的人一樣,隻是他們似乎還停留在舊日。
如果他們都是活人,那麼危險程度小了,處理的難度卻上升了。最開始她想找到并拔除錨點,讓這個空間漂到異維度的其他地方去,不管崩潰還是繼續存在,都不會危及元素世界的居民。可如果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那就不能這麼做了。
另外一點,他們全部接受了她的身份,就好像記憶裡一直有她這麼個人存在,是這個空間的影響嗎?
她來到這裡最主要的目标是找到錨點,不過在這之前,她要弄清楚她得到的身份。目前隻知道“她”從城裡來這裡不久。或許,盧克會是一個切入口。
人群進入村落。街道兩側的房屋中都是忙碌着準備吃晚飯的人,雞鳴聲,狗吠聲,腳步聲,呼喚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男女交談聲……熟悉的鄉間喧鬧聲,再正常不過。
同行的農人各自回家,普莉希拉跟着盧克拐了兩個彎,在一處小院門口停下前行的腳步。
她心中一動。這兒的空間比其他地方更穩定,就連色彩都更加鮮亮。炖菜和肉餡餅的香氣熱蓬蓬地從窗戶裡、門扉裡湧出來,粉的、白的、藍的野花生長得尤其鮮活,從栅欄裡擠出來,捧出大朵大朵盛放的花兒和深綠的枝蔓。
“很漂亮吧?都是艾米拉種的。”
盧克留意到她在看院中的花,驕傲地說。
“很漂亮。在城裡,也很少看見這樣的花兒。”
“當然啦。艾米拉……”
“汪!”
“盧克!”
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小步跑出來,沖向盧克。她穿着一件有些泛黃的白色棉布裙,鏽紅色的長發披散着,身後緊跟着一條黑色的短毛小狗,小狗的尾巴一甩一甩,叫聲響亮。
“晚上好,艾米拉。”盧克接住她,轉頭向普莉希拉介紹道:“這是艾米拉,我的小妹。”
“你好,艾米拉。”
普莉希拉蹲下來,柔聲問好。艾米拉眨着眼睛看她,有點羞澀地把頭埋在盧克懷裡,聲音悶悶地:“你好。”
“盧克,快去洗手!餡餅已經好了——這是……”一個穿着圍裙的中年女人從屋裡走出來,應該是兄妹倆的母親,或許就是農人們說的‘薩麗娜’。她轉而看見普莉希拉,有些驚訝。
“這是瑪格麗特祖母的孫女,薩拉,前些天才從北面的城裡回來。”
“噢,是你!”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走來,給了她一個帶着面包香氣的擁抱。
“薩拉今天下午可能曬到了,有點中暑,媽媽,拿點藥膏給她塗一下吧。”
“哎呀,那快來——”
普莉希拉幾乎沒有開口的機會,薩麗娜又動作迅速地沖進房子,拿着一個小盒子塞進普莉希拉手裡,“這個你拿着,回去塗在額頭兩側。留下來一起吃飯吧,薩拉,晚飯已經做好了!”
“一起吃晚飯怎麼樣?我媽媽做的餡餅可是一絕。”
“來吧,薩拉……”
盧克語氣有些誇張地稱贊母親的手藝,艾米拉也在一旁幫腔。普莉希拉難卻盛情,半推半就地進了房子。
剛才盧克向他的母親介紹她時,普莉希拉心中一跳,因為這個身份和她本人實在相似。從蘭斯頓回來可以稱作是從城裡回來,而這位“薩拉”的祖母也叫瑪格麗特,雖然這是個常見的鄉間女名。這會是巧合嗎……
聯想到她來到小院外感知到的變化,盧克家顯而易見地不同尋常。如果想要獲得更多消息,這一家人應該是個很好的切入口。普莉希拉進了門,打起精神,準備應對任何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