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邊裝飾着各色鮮花,仙子們用魔法調整它們的大小——這些平時被捧在手中的花兒一下子變成了一人多高的龐然大物,讓梅菲卡感到十分新奇。
按理說這兒就是仙子們平日裡生活的地方,可現在這裡冷冷清清,一個仙子也沒有。
“其他仙子現在都在阿娜莎那兒,按照你們的語言來說,她是我們的首領。”
“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嗎?”
伊娜小聲問。
“這是一件無法隐藏的事情。當第一支舞沒有喚起藤蔓的反應時,大家都以為是失誤,可随着第二、第三次依然沒有任何變化,她們就逐漸恐慌起來了。事實上,這也讓我們之前最壞的猜測成了現實。”桑德蘭歎了口氣,“我和阿娜莎試着用魔法療愈它,但是沒有效果。”
“原本我們的計劃,是先确保這件突發事件不會給我們的國度帶來災難,然後再去外界尋求援助。”
“你們所說的‘援助’是我或阿麗珊阿姨嗎?”
“是的。”桑德蘭點點頭,“這也是一個巧合,如果您沒有帶伊娜回來,我們也要外出去尋找您的。”
“和外界比起來,我們的魔力并沒有那麼強大——至少沒有強大到能夠擋住任何攻勢的程度。失去‘樹’的庇護對我們來說是一件令人不安的事。”
“……你确定這種異變和現在的情況有關系,是嗎?”普莉希拉輕輕撫摸藤蔓表面的裂紋,她的指尖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這種異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在金鈴花剛開的時候,”桑德蘭回憶着,“也就是三月初左右。”
“那麼早……”
她心中微動,魔法的靈光從她心中一閃而過。普莉希拉用魔力觸碰藤蔓,試探着從它的裂紋中往裡探。輕柔地,緩慢地,她感受到一種輕如微風、暖如朝陽的觸感,它是澄澈的,像水晶,在風裡彼此碰撞,叮咚作響。
不,不止于此,它是很淡很淡、近乎乳白的淡綠,像一陣卷過山林的長風,染上了草木的色彩……
還有呢?
它如此廣闊,浩瀚無垠,溫暖又包容,她尋不到它的邊界……這可是極為少有的。普莉希拉沉浸在這奇異的感覺裡,她像一個誤入山野的旅人,被異常美麗的景色吸引着,不管不顧地往更深處行走,全然不顧方向……
像躺在夏日午後的蘋果樹下,溫度,光線,風的強度,所有的一切都處在最适宜的點上。不用擔心任何事情,就這樣走下去吧,沉在它的懷抱裡……
“唉……”
忽然,一聲輕微的歎息傳進她的耳中,它如此空曠,就像在幽深的山谷中回蕩了無數次,終于抵達她的身邊。普莉希拉猛然回神,馬上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魔力和意識抽離出來——
梅菲卡擔心地看着她,但也不敢貿然伸手去觸碰,生怕驚擾她的感知。女巫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地站着,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了,沒有任何反應。
她感覺到什麼了?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梅菲卡心癢地繞着她轉來轉去,幾次想要呼喚她,但都沒有出聲。
“!”
普莉希拉猛地睜開眼睛,呼吸急促,她眨着眼睛,一言不發地将碎發攏到耳後去。随着意識回籠,她的心跳也越發鼓噪,危機感和後怕後知後覺地找上門來。
見鬼!她最初隻是放出魔力進行感知,可絕沒有把自己大半的意識都投入進去!
是她太大意了。
魔法不僅美麗而強大,更是神秘且危險的。現在回想剛剛的遭遇,其實就是她魯莽地試圖與一個完全未知的魔法靈體産生共鳴,而對方的力量遠強于她,毫不費力地就把她帶進了它的頻率裡。如果沒有那聲音的打斷,那她接着就會完全迷失在對方的魔力裡,自身被同化,被消融,變成……
一縷無意識的幽魂,變成它那宏偉力量中的一部分。
“保持好奇,保持謙遜,保持敬畏。”
普莉希拉在心中默念赫蘇娜的校訓,她已經很久沒有,不,應該說,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強大的存在。她究竟與誰産生了聯系?那究竟是什麼——
“普莉希拉?”
梅菲卡的聲音傳來,普莉希拉循聲望去,花精靈擔憂地望着她,一旁的仙子們啧是表情各異,或是震驚,或是難以置信。
桑德蘭的嘴唇顫抖,還沒等普莉希拉開口,黑褐色長發的仙子便顫聲道:“我……我剛剛從你身上感受到了……”
“……我感受到了‘樹’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