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用數片寬闊厚實的綠葉鋪出長方形地毯,四邊用純白的鸢尾、綠色的藤蘿和粉紫色的黛子裝飾,雪滴花長得有她的手掌那樣大,花瓣全被打濕成透明,溫柔地鋪開,還有許多普莉希拉沒見過的野花野草。
甜柑橘切開一半,金黃地堆在葉子上,乳黃的切面泛着水光;半透明的野櫻桃和木奶果,腥紅的蛇莓和覆盆子,青澀的七月瓜和半成熟的、内裡呈現流心狀的流蜜果,各式各樣的水果堆滿地面,清洗後留下的水珠像一顆顆珍珠,折射着陽光,極為清澈。空氣裡滿是水果的甜蜜香氣,而柑橘類的酸澀與薄荷的清香中合了這一點。
“我來了!剛剛摘的野草莓!沒有來遲吧?謝天謝地。”
一個頭發上别着橡樹葉環的人馬匆匆抱着滿懷的草莓跑來,甜美的草莓味兒撲了滿懷。她們将普莉希拉和比妮特圍在中間,七嘴八舌:“請吃吧,請吃吧!”
“這些都是我們準備的!”
“可好吃了!”
聲音嘈雜得她頭暈。這時,腳步的踢踏聲與沙啞的話語從樹後傳來:“我們的客人已經落座了,孩子們,注意你的言行舉止。”
一瞬間,所有說話聲都消失了,隻有皮毛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人馬們紛紛收起蹄子坐下來,擺好尾巴毛,端正坐姿,圍繞毯子坐成一大圈,像在等候什麼。
普莉希拉擡起頭,一個極為高大的人馬從樹後緩緩走出。她有着綢緞般垂落的灰黑色長發,皮毛油亮,肌肉線條平滑優美,蹄子落在地上沒有一點兒聲音。她和其他人馬相比,除了體型更大以外,幾乎沒有任何打扮上的差異與不同。但當她開口時,卻仿佛是整個森林在發聲,其中蘊含着一種奇異的和諧韻律。
“非常感謝您的招待,珂莉安。”比妮特率先起身向她行禮,普莉希拉緊随其後,然後是蘇和琳。
“客人們,不要拘謹。”黑栗色的人馬珂莉安搖了搖頭,“她們太活潑了,所以我得約束她們。你們是我們的客人,随性一些吧,怎樣舒服就怎麼樣待着。請吃吧,這些水果都是我們摘取、挑選、清洗過的。”
比妮特盤腿而坐,普莉希拉也放松了些。她把帶着的東西放在地上,深綠的橡木枝和那朵純白的鸢尾花依偎在一起,那上面的露水還沒有幹涸,依舊瑩瑩閃着。
“昨夜,蘇利達拜訪了我們。”珂莉安拿起半隻甜柑橘,“和往常一樣,披着月光,在我們的夢裡穿行。”
“她告訴我,将有一位客人從遙遠的蘭斯頓來,她将解救‘樹’的危機。作為信物,她給出了一支白色的鸢尾花。”人馬琥珀色的眼睛落在那花上,花朵上的露珠在她的瞳孔裡閃閃發光。
普莉希拉正吃一顆草莓,聞言噎了一下。說實話,她有點不太明白這些人對她的信心從何而來。這些問題似乎都有些超格了。她不确定自己一定能解決得了。
“我會全力以赴。”最終,她說。
珂莉安的尾巴輕輕擺動了一下:“我明白。”
“和我講講蘇利達吧。”普莉希拉請求道。
“噢,當然。”人馬點點頭,長發柔順地從胸口垂下來,“每個孩子都聽過她的故事……在‘樹’第一次開花的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一輪銀白的圓月。月亮掉進花裡,第二個夜晚,蘇利達就從綻開的花朵中誕生。她是‘樹’的影子,‘樹’的夢。白色鸢尾是蘇利達的象征,如果你看到它,就說明她來了。”
“樹”的夢。又是這個說法。普莉希拉沉思起來。算算時間,她其實剛從夢維度回來不久,還帶回了一個夢之花的花精靈……“樹”出現的問題,和夢緯度有關系嗎?
“珂莉安。”她嚴肅地說,“我有一個問題要問您。”
“請說。”
“‘樹’的異常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山裡和從前相比有什麼變化嗎?”
人馬将眼睛轉向她,“我所能感知到的變化是從五個月亮周期前開始的。變化,是的,我能感覺到‘樹’在衰弱,但是我不明白哪裡出了問題。”
“還有嗎?”普莉希拉追問,“我的意思是,魔力的大環境。”
珂莉安平靜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除了‘樹’以外?不,我們一直生活在她的庇護下,如果說有什麼發生了變化,其根源隻會是‘樹’自身的變化。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或能感覺到更多,恕我無能為力,無法提供更多信息了。”
“好,我知道了。”
她心裡想着問題,前往洛伍德人的居住地見布裡特和“樹”的想法越發強烈起來。她們吃了水果,又休息了一會兒,就牽着馱獸繼續趕路。第二天,太陽升到最高點時,她們終于抵達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