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
因為沒有帶校園卡,趙靖浩進不去宿舍樓,隻能站在門口等着。
他雙手掌着兩個行李箱,死命貼着牆,得以躲開陽光的普照。手機在褲兜裡震動,他掏出一看,立馬接通了電話。
“啊,對啊,我到了,剛到不久。”電話那頭說話的是他的父親,一直說“要照顧好自己”“沒錢就問家裡要”雲雲。
“我知道啦,說了多少遍了。”趙靖浩餘光瞥到裡面一個男生正要從裡面走出來,頭一斜,把手機壓在腦袋和肩膀之間,提着行李箱靠近門口,等男生打開門走出來之後立馬用行李箱卡住門。
“謝謝啊。”向男生緻謝之後,他騰出手來,接過手機換到左耳邊上,“好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不說了啊,我要搬東西了,有空再說了。”
他果斷挂掉了電話,氣得遠在老家的父親罵了一句“小兔崽子”。路過的母親見狀,上前安慰起自家這個粘人的老頭。
趙靖浩打了個噴嚏,收起手機,拉扯兩個行李箱走到樓梯口。
這才是要命的啊!他在心裡大罵一通,臉上認命似的挂上了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他深呼吸,随後提溜着手裡的重物開始爬樓梯。
學校的宿舍樓并不高,也才七層,但爬起來非常要命,學校又死活不肯安裝電梯,于是每次開學和放假時都會看到一大波人在樓梯間罵罵咧咧——搬行李累的。
趙靖浩搬一層歇一會兒,就這麼爬爬歇歇撐到了宿舍門口。
他的宿舍号是715,頂層,還是最邊上的房間,爬上來之後半條命都沒了。他忍着酸痛擡手敲門,不多時,房門被打開,一顆賊溜溜的腦袋冒了出來。
“喲,洗澡了?”說話的是他們宿舍的段壹逸,為人爽快利落,但就是性格有點賤兮兮的。
這時看到滿頭大汗的趙靖浩,免不了要調侃一番。
“去你的。”趙靖浩把行李箱一甩,推搡了他一下,劉海上的汗珠随着動作滑落下來,在眼鏡上留下一道水痕。
“我不管了,我要洗澡,我要重生!”趙靖浩把背包放到椅子上,抓起一套T恤短褲就往浴室跑。
“你行李不要了?”
“你幫我拿進來一下。”
“給錢!”段壹逸抓起行李箱的拉杆,扯着脖子朝浴室喊,可是裡面沒回複。
“請我喝奶茶總可以吧?”
浴室的門打開一個縫,一隻手伸出來,拇指和食指撚在一起,比了個“OK”的手勢。
冷水順着噴頭灑下來,流過身上帶走了炎熱的暑氣,趙靖浩才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天氣太熱,走到哪兒都像在蒸籠裡一樣,哪怕是站在陰影裡面,也會被逼出一身汗來,讓人恨不得什麼都不穿。
什麼都不穿?那肯定會被抓走的,趙靖浩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笑到。
沖了幾遍涼快了,趙靖浩關了水,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毛巾,隻好原地抖了幾下,半濕着身體穿好衣服走出去。
頭發濕得嚴重,他彎着腰,擡手揉搓頭發,腦袋一甩一甩的,看上去神神叨叨,像是在作法。
段壹逸走過去擡腿踢他屁股,忍不住笑道:“你在做什麼?你快點啊,老黎他們等了好久了。我先回去穩住他們,你快跟過來。”
趙靖浩擡頭:“哪兒啊?”
段壹逸:“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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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壹逸口中的“老地方”是學校商業街的一家東北菜館,也是他們宿舍幾人經常出沒的聚會地點。是以老闆都熟悉他們了,趙靖浩一進門,老闆就指着樓上示意其他人在樓上。
趙靖浩拾級而上,樓梯橫面很窄,他走得非常小心,像極了羞怯的小姑娘踩着小碎步前進。
推開門口垂下的隔膜走進去,煙火氣瞬間撲面而來,二樓有好幾桌人,情侶或者同宿舍同學三三兩兩坐在一起。
他的室友黎岩銘、陶滔和段壹逸坐在右手邊的角落處。
黎岩銘最先看到趙靖浩的身影,站起來招呼道:“老四,快來,等你好久了。”引得其他人紛紛轉過頭來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趙靖浩走過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咋咋呼呼的做什麼?”
黎岩銘笑了笑,沒當回事。
黎岩銘是東北人,為人爽朗大方、心直口快,但總感覺缺根筋,經常做出一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事情。
段壹逸見趙靖浩來了,跑下樓去招呼老闆上菜,回來的時候抱着一大瓶可樂。
陶滔原本拿着手機在玩遊戲,見菜上桌立馬丢下手機開始吃飯,趙靖浩看在眼裡,默默感歎一句絲毫沒變,果然隻有美食催得動他。
四人到齊交談,再美味的美食都變成了配角。他們交換着暑假的見聞,班裡誰誰誰去實習被欺負了,誰誰誰又和對象分手了,誰誰誰參加了什麼比賽得了獎,誰誰誰遊戲打得更厲害了……
從班級趣事,聊到人生哲學,又聊到未來規劃,趙靖浩看着四仰八叉的幾人,心裡充滿說不上來的滿足感。
他進大學最幸運的事,可能就是遇到了這群室友,讓他在開心的時候有人分享,在氣憤的時候有人同仇敵忾,在難過的時候有人安慰。
可惜……趙靖浩餘光看見旁邊桌的一對情侶在你侬我侬,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可惜他們四人都是單身狗,沒有一個脫單的。
趙靖浩看到陶滔伸手抽出一張餐巾紙,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油膩的嘴,淡定地說出那句把他雷得外焦裡嫩的話:“我吃好了,我女朋友在等我,先走一步了。”
他愣住了。誰?誰的女朋友?陶滔有女朋友了?
黎岩銘和段壹逸顯然沒有很驚訝,擺擺手讓他去吧。
陶滔走下樓,趙靖浩才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問:“他有女朋友了?”
黎岩銘疑惑地看着他:“有了啊。”
“什麼時候的事?”
段壹逸補充道:“前幾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