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氣喘籲籲跑到亭子跟前的時候,裡面早已不見了阿餘,一個身着烏衣的年輕人走過來問:“你又來幹什麼?”
他身上背着劍,杏兒有些怯生生道:“我找阿餘。”
“宋烈!”
聽出是阿餘的聲音,杏兒臉上立刻挂了笑,一邊沖阿餘招手,一邊急急忙忙大聲提醒:“阿餘,我聽伯府的人說,這裡是皇家的山,皇家的什麼别院,随便闖入,是會砍頭的!你也快些離開吧。”
宋烈噗嗤笑出聲,被阿餘瞪了一眼,拼命忍笑,憋的肩膀都有些發抖。
杏兒以為他們不信,又說:“是伯府老祖宗跟前的徐嬷嬷告訴我的,定然不會有假的。阿餘快些離開吧,徐嬷嬷說,不止是要砍頭,還要砍好多好多人的頭!”
阿餘看她神色懇切,急得說話的時候都揮舞起小手,輕輕抓住按了下來,安撫道:“别怕,皇家也不會随便砍人的。”
杏兒有些迷惑,不知該相信誰,仍是有些擔憂。一雙美眸,如慈悲菩薩,又似迷路小鹿,看得人心顫。
阿餘不忍她這樣擔心,想着如何勸慰她:“而且,我……”
看了看杏兒,想起今日畫的畫。
“我是皇家的畫師,所以被允許住在這裡。”
“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你今日不是就看到我在畫畫?”
杏兒點點頭,為着自己多此一舉,有些害臊,忙告辭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說着就要轉身離開,卻又被阿餘拉住手,道:“等等!”
他的手極大,抓住杏兒的手,幾乎能把杏兒的手整個攥于掌中。杏兒覺得有些好玩,擡頭用一雙大而清澈的黑眸望向阿餘。
阿餘臉上似泛了點紅,輕輕放開杏兒的手,又說了聲“等等”,走開一點,叫了一聲,一個侍女出現,阿餘吩咐了一番,她便去了,很快又回來,用托盤端了一個扁扁的荷包給阿餘。
阿餘拿了遞給杏兒。
“小杏仙兒,這個送給你。太陽已經要落山了,快些下山去吧,小心莫要摔到。”
杏兒擡頭,果然見方才還紅彤彤的夕陽,已經不剩了多少,映襯得天邊的雲彩霞光四溢。按着常年生活在山裡的經驗,天色馬上就要整個黯淡下來了。她不敢再留,小心翼翼接過荷包,雙手緊緊握着,說了聲“謝謝”,就轉身飛跑而去。
“宋烈,去看着點,确認她回到伯府。”
“我看這丫頭還成,不用……”
宋烈嬉笑的話說了一半,觑見紀淩宇的目光,趕緊蹿了出去,悄無聲息跟着杏兒追了下去。
杏兒才回到院子,天色果然就整個暗了下來,她長呼一口氣,理了理衣服和頭發,溜了進去。院子裡倒是已經開始在點燈,但是章嬷嬷和丫鬟紅葉湊在一起說今日來赴宴的小姐們,壓根就沒留意杏兒的動向。
杏兒在燈下打開荷包,裡面是一個比她巴掌略大的銅鏡,銅鏡背面鑲着一些寶石,鏡面非常光亮,比這裡原有的那個妝鏡不知清晰多少。隻是燭光閃爍,昏暗不定,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當夜,杏兒是抱着銅鏡入睡的。
第二日一早,杏兒起床梳洗,章嬷嬷和紅葉本該伺候的,可是杏兒客氣推辭了一回,她們便樂得不用做,隻守在門上,頭發倒是紅葉給梳的,因為杏兒隻會梳最簡單的發髻,若是被人看到,豈不就知道章嬷嬷和紅葉對杏兒的怠慢。
紅葉梳好頭,章嬷嬷特意把妝台上的粉盒拿出來,遞給杏兒道:“表姑娘可要記得塗粉,你皮膚太黑,又粗糙,塗着這個粉,才不至于丢了伯府的顔面。”
杏兒什麼都不懂,對她們無有不從,乖順地拿起粉盒,胡亂撲了些粉。等她們都出去了,趕緊從荷包裡拿出阿餘送的銅鏡。
銅鏡裡,是一個有些稚嫩的女孩子的臉。和昨日阿餘畫的,有些像,又有些不像。杏兒心裡生了疑,阿餘怎麼說畫的就是她,可是她不長那個樣子啊。
她又忍不住想去找阿餘,但是章嬷嬷和紅葉還在,隻好忍着,等用了早膳,她們都各自不見了,才又偷偷溜出去,往山上爬去。這次,她記起昨日裡那些小姐說,在園中看她像猴兒一樣爬山,特意繞了點路,從側面爬了上去。
她爬上山坡時,阿餘正在雙色老杏樹下打拳。他不再是昨日那般闊袖寬袍,而是穿了如獵戶一般的緊身短打,身姿飒爽,英武非凡,一拳一腳皆如行雲流水,令人贊歎。
杏兒看得有些興奮,又怕打擾了他,隻遠遠看着,不敢靠近。
他打完了一套拳,沖着躲在石頭後的杏兒揮揮手,“小杏仙兒!”
杏兒跑了過去,兩隻黑瞳裡灑滿了璀璨星星,“阿餘,你好厲害啊!你若是打獵,定然能做天下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獵人!”
阿餘忍俊不禁,笑了一陣子,倒把杏兒笑得紅了臉,連來這裡做什麼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