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用盡所有的力氣,把阿戍扔進了男人消失的那個院門裡。
“姐——”阿戍蹒跚地爬起身,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快跑,我擋住他!”安生聲嘶力竭地喊道:“跑一個算一個!”
金甲人已經落到了地面,揮舞着鐵錘和鎖鍊走了過來。
“不行,我就算死,也不能抛下你!”阿戍憤怒地大喊着,從拱形門沖了出來。
安生看着越來越近的金甲人,隻能狠下心來,對着跑來的阿戍就是用力的一腳。
一聲悶哼從阿戍的嘴裡傳出來,他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筝一般,被踹回了拱門裡。
呼嘯的鐵錘襲來,伴随着金甲人的怒吼聲,從安生的耳邊擦過。
安生一個扭身,勉強躲了過去。
她不會任何武術招式,隻能依靠着本能和身體素質,做出下意識的躲避。
躲過了襲擊,安生跑到酒樓所在的方向,看着正努力站起身的阿戍,又急又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趕緊走!如果我沒死,你再想辦法救我!”
金甲人一甩鎖鍊,便要纏住安生。
她連忙彎下腰低着頭,鎖鍊擦着頭皮劃了過去,帶走了一撮頭發。
劇痛襲來,安生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又向後跑了幾米。
眼見着阿戍就要過來找她,她失控般地大喊着:“你是不是要氣死我!你要是再過來,我立馬就讓它的錘子砸死我!”
安生指了指金甲人的錘子,成功地阻止了他的腳步。
“姐——”阿戍知道她言出必行,眼眶裡忍不住泛起淚花,嗓子也因為驚懼與擔憂嘶啞了起來。
“快走!别再拖累我了!你先走,我才有機會逃跑!”
安生再一次擦着鎖鍊躲了過去,好像又有一撮頭發從頭皮上消失了。
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頭頂流了下來,在阿戍撕心裂肺的叫喊中,安生抹了把臉,手心裡全是血迹。
阿戍再也忍受不了這殘酷的畫面,就要沖過來拼命的時候,男人出現了。
他一掌劈暈了阿戍,扛起了他,在拱形門的陰影處看着安生。
那男人似乎沒有惡意,安生努力地咧着嘴角,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重重地對男人點了點頭。
男人的眼神似乎有些愧疚,随即轉過身,消失了蹤迹。
阿戍離開了,安生不再猶豫,為了引走金甲人,拼命的向酒樓的方向跑去。
太近了,太近了,比上次的追逐離的近多了,眼淚開始從眼眶中流出,混合着鮮血模糊了視線。
安生覺得自己逃不過去了,她好害怕,她還不想死。
如果她死了……,可以和父母團聚嗎?
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後背傳來,安生覺得自己好像飛了起來,接着便是石塊撞擊身體的刺痛感。
她眯着被血水溢滿的雙眼,隻能看見穿着金色靴子的雙腳一步步走近。
一切都結束了…
你的名字……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是什麼…
那是極緻溫柔的詢問聲,帶着不可言語的魔力,安生不由地回道。
我是安生,安安穩穩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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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安生,安守本分的一生。
我的父母為了讓我老實本分的過完一生,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在我十歲的時候,僅僅因為一兩銀子,他們便把我賣進了當地最有名的青樓。
晨霧未散時,銅盆裡的水已泛起細紋。安生将十指浸入刺骨的水中,水面倒映着身後魚貫而出的丫鬟們。
她們梳着相同的雙環髻,穿着相同款式的黃色襦裙,圓領上繡着金絲菊,就連搭配的披帛都是一樣的淡黃色。
白天,先是清掃秀毓閣裡所有的庭院,每一處角落都必須打掃的幹幹淨淨。
到了下午,便是堆積如山的衣物等待着她的清洗,刺骨冰冷的井水早已讓她的雙手變得粗糙紅腫。
有的丫鬟更慘,還要卑躬屈膝地伺候着姑娘們梳妝打扮,稍有不慎便會招來一頓責罵。
有那運氣差的丫鬟,碰上個喜好刁難的主子,免不了一頓毒打。
和安生一起共事的姐妹們,神情麻木地重複着手頭上的工作。
終于挨到了夜幕降臨,安生這樣的粗使丫鬟沒有資格進入前樓侍奉客人,天黑就可以休息了。
安生穿過後院,拐過幾個房子,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了丫鬟們休息的地方。
那是一片片低矮的木頭房子,比起姑娘和客人們居住的地方差遠了。
這地方四季如春,房子再簡陋也能勉強住下。
她緩緩地爬上了房内的大通鋪上,左右早已躺滿了和她一樣的丫鬟。
房内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安生隻能聽到自己輕微的心跳聲在這寂靜中跳動。
微弱的月光從破舊的窗戶縫隙中投射過來,映照在她們那一張張慘白的面龐上,如同鬼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