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刹那間的變化,他借着一沖之勢和花錯撞在了一起,幾乎是貼身相撞。
花錯的身形,猿臂、蜂腰、窄臀,風姿特秀,骨相勻美堪畫,但算不上溫香軟玉,自然不可能被其他男子故意唐突,存心輕薄。
所以當溫卻邪忽然急撞而至時,刹那間,他腦海中閃過的,是十七八種貼身搏擊的拳法、掌法、指法,等對方先用‘藤蘿繞’腳法絞住他雙腿,再用‘攜酥手’扣住他手腕,然後整個人笑意吟吟壓在他身上時,他才驚覺,這人好像是故意的。
花錯:“……”
“花小郎君,是舍不得本侯死嗎?居然手下留情了呢。”
“……說是讨教,侯爺既沒傷我的意思,我自然不會害你。”花錯掙紅着臉,向溫卻邪非常敵意地道,“溫侯爺!你現在能先起開嗎?”
溫卻邪笑了一下,笑得比花錯衣上繡的‘赤睛白澤’還要驚豔:“本侯……”故意停頓了一陣,才接着道,“才不要。”
這麼無賴又幼稚的話語,讓花錯呆了一呆。
溫卻邪壓在花錯身上,長發披臉,有幾绺碎發甚至掃上了對方的眼睑。
他盯着花錯的臉,尤其是那雙眼睛。
左眼的眼白處有一米粒大小的紅斑,那是祛除蠱毒後留下的,估計一生都不會消退。
但除此之外,白得特别白,又清,又靈。黑得分外黑,又明,又亮。
黑白分明,咫尺生春,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疏離和寂天寞地,仿佛霜浸冰侵,移下一川寒光。
便是這樣的眼,剛才迎風一笑時,漏洩清風皓月,春風又綠江南岸。
水裡一驚時,那烏漆漆的眼珠子一豎,迷惘,驚懼之餘,剩下便是羞憤,居然變成了有點‘鬥雞’的樣子。
——真有趣!
“起開!”
“你這雙眼睛……”
——真好看!
花錯再次非常敵意地回應溫卻邪:“怎麼,難不成溫侯爺和李若書有同樣的癖好,也想把我的眼珠子挖出來,養在琉璃樽中?”
溫卻邪一點心思,都吸在了花錯的眼睛裡,漫不經心地道:“李若書為什麼沒把它們挖出來?”
花錯冒上火來,冷笑道:“溫侯若想挖,此刻大可自己動手。”
“他沒挖了你的眼睛,卻想把你做成人蠱。”溫卻邪低了低頭,若有所思道,“看來,他覺得你活着遠比死了好用。”
“你!”花錯光火莫名,為之氣結,“你再不起開,休怪我不留情面。”
“說什麼大話呢?你現在尚未完全恢複,即便痊愈之後,想要殺本侯,也是要費點心思的。”溫卻邪好似很享受這種局面,微微沉了沉腰部,滿目迷笑,即輕且狂地逗着花錯道,“不過,你這眼睛,倒是真不錯,若是長在女子身上,光是這眼,便是連本侯都動心了呢。”
他邊說着,邊故意往前湊了湊。
目之所及,花錯的眼睛倏然瞪大、瞪圓了,瞳孔都有那麼一瞬間收縮!與此同時,溫卻邪竟然看到他的耳朵,竟也微微一動。
——啊,這麼好玩嗎?
溫卻邪怪有趣地側了側臉。
而後,這位二十有三,剛入主眠花宮又承襲侯爵,在江湖上聲名狼藉,神秘莫測,毀譽參半,卻風頭強勁到連占幾期《江湖志》的核心位置,影響力更是與日俱增的年輕安君侯,第一次動了少年人的好奇好玩之心。
他鬼迷心竅般,做了一件此後餘生想起來,都會忍俊不禁,會心一笑的事。
他又往前一湊。
這一回,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鼻尖蹭到了花錯的鼻尖。
——果不其然,那人黑如點漆的瞳孔又縮了一縮。
——他驚到了!
——這樣不懂掩飾、又易受驚的性子,和平日裡的冷冽兇狠竟是全然不同。
——真有趣!!
溫卻邪看得有趣,不止有趣,還很好玩好奇。
他盯住那十分俊,又白又寒又驚的臉,那上面有一道細而明顯的血痕,是剛才動手時受的傷,有殷紅的血珠沁出,還來不及揩抹。
溫卻邪棱形的唇角忽而展了展,帶笑,染了一種古怪的情緒,像一陣不知所起的風,忽而散入三魂七魄間。
他的眼神裡,不再是鋪滿了春色的多情,也不是一貫的闌情倦意,意态閑閑,那是一種尤雲殢雨,色欲疏狂的眼色。
他低頭。
伸出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