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娘反應不可謂不快,她發現對方近身搶攻的意圖後,就立馬借着身高優勢,向旁一滾,躍出丈外。
與此同時,她手上暗器再次打出,這次是一把泛着幽微藍光的鐵蒺藜。
誰知花錯卻也像看穿了顔娘需要拉開雙方距離,才能更好施展暗器攻擊的武功路數,那邊她手上的鐵蒺藜剛打出,這邊就見他足尖一點,兔起鹘落,用一種極為詭異的身法先是側身避過鐵蒺藜,然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揉身上前,并在雙方将将撞上時,他右手食指中指直取對方雙目。
顔娘被吓了一跳,猝不及防之下,立馬雙腳倒踩急掠。可還沒等她退開一些,就見花錯右手無聲無息地往上一掠,然後在對方悚然而驚,反應慢了一息的情況下,他腳步往側邊一滑,已身輕于鹄,如孤鹜穿葉一般轉到了她的身後,然後他伸出右手中食二指,在顔娘右肩輕輕一點。後者頓覺肩膀似被黃蜂蟄了一下,整條胳膊一下子又酸又麻,完全擡不起來了。
顔娘一慌,可還沒等她想出脫身之道,突覺左側頸項好像被幾根又尖又細的東西抵住了。
——她自己的細針。
“别動。”
“……”
花錯怪有趣地看看指尖的細針,又看看被細針制住的顔娘,問道:“縮骨功?溪隐阮家人?”
小女娘下巴一台,冷着一張似貓一般精靈可愛的小臉道:“不錯。”
“還打嗎?”
“……打不過!打什麼打!”顔娘啐了一口,負氣道,“可以把針挪開了嗎?”
花錯退開一點距離,仔細看了一下手上細針,才訝然道:“遊絲飛絮?”
顔娘左手一翻,語音不清地罵了一句:“還我。”
花錯把手上的細針往前遞了遞。
“誰說那針了。”顔娘不耐煩道,“我說的是我的鬧蝶兒,你剛才從我頭上偷走的!”
花錯啞然失笑:“我要是不把你這對鬧蝶兒掠走,等下你把它們往我身上一丢,不把我炸成七塊八塊?”
“算你識貨……”顔娘剛展開歡顔,立馬蹙起她那又尖又細的眉頭,“不對,你怎麼知道的?還有,你怎麼看穿我身上僞裝的?如今江湖,可沒多少人懂得縮骨法了。”
花錯把手心蝴蝶樣的鬧蝶兒翻來覆去研究了一下,才道:“你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摸過你的骨頭,那不是小童的骨骼!”
“我,你,身……身上?摸,摸過……”
花錯以為自己解釋地不夠清楚,繼續補充道:“還有你的眼睛,欲念那麼多,怎麼可能是個七八歲的稚齡女童。”
“欲……欲念?”顔娘整張臉由一開始的粉砌酥搓到滿臉通紅,再到隐隐發青最後黑如鍋底,不過幾息之間的事情。她看樣子是被氣狠了,擡手就想使出殺招,可手剛碰到發髻就想起最為緻命的武器在對方手上,而自己還明顯不是對方對手,心裡更恨了,破口大罵道,“你個下三濫的臭王八……”
“下三濫?”花錯也被吓了一跳,身體下意識一掠數丈,甚為不解道,“愛恨情仇貪嗔癡,哪樣不是欲念?我又沒說錯,怎麼就成下三濫了?”
“啊……這……”顔娘愣了一愣,然後張了張嘴,最後一跺腳,惱羞成怒道,“算了,看在你救了我二姐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
花錯:“……”
“你那是什麼表情!”顔娘看着花錯俊極俏極,但此刻明顯有點無語的臉,不由自主又瞪着貓一般的杏眼怒了起來,“還有,把我的鬧蝶兒還給我!”
花錯看着她攤開的掌心,突然冷冷問了一句:“你和唐門什麼關系?”
“你的飛刀,刀柄上的紅綢有股很淡但經久不散的香味。”
“你的遊絲飛絮,一次就能發出七七四十九根銀針。”
“你的鐵蒺藜,幽微藍光,還有和紅綢一樣的香味,應當是淬了毒。”
“最主要的,是你的這對鬧蝶兒。”花錯将它放在掌心掂了掂,慢悠悠道,“狀若蛾蝶,五彩斑斓。原來我以為那色彩是因為鬧蝶兒的用料,還有那粘飾上去的金粉銀粉。但剛才仔細看了我才确定,這光其實來自它内藏的硝石火藥磷粉朱砂等物吧?”
“所以,你紅綢上用的香其實是唐門的毒‘歸一’吧。而你的這對鬧蝶兒,應該還有個名字,雖然沒有金風玉露那麼珍貴,但因為内藏的藥粉淬取極其不易,所以一對也價值一金的‘飛着玩’。”
“對吧?紅顔姑娘?”
“……”顔娘看着花錯滿臉不可置信,喃喃道,“其他都好說,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叫紅顔?”
花錯的表情比她還要不可思議,他滿臉詫色問道:“你二姐叫紅鸾,葉七娘又一直叫你顔娘,你不應該就叫紅顔嗎?”
“就這麼簡單嗎?”紅顔的表情幾乎能用慘不忍睹形容了,但不等她再多說點什麼,原本因為夜漸深而喧嘩漸退的暗夜中,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尖嘯聲!
一長二短。
而随着這陣尖嘯聲響起,紅顔的表情一下子變了。等聲音徹底消失,紅顔也如鬼魅一般消失了。
花錯靜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那裡一如整個夜空,月明星稀。隻有從堂屋透出的黃澄澄的燭光,照着花圃中的疏影嬌色,無風自動。花錯的側臉被燭光映的有點發黃,這讓他臉色看上去半陰半晴,陰晴不定,煞是詭異。
良久,他把掌中的飛着玩揣進兜裡,然後轉身向堂屋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