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覺得,這位葉家大郎光身世就已如此離奇曲折,想來也不會是個泯于衆人的人物,說不定,此刻正在哪裡攪風攪雨呢。孟子不是說過嗎,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花佳人插科打诨,悠悠吟了幾句,才正色道,“可是阿兄,我們花家和姑蘇葉家是不是有什麼淵源?要不然怎麼爹爹會對葉家一事那麼上心?臨死都還惦記着。”
“姑蘇葉家和娘親那邊,确實有點關系,回頭我和你細說。另外一個呢,阿爹也确實是受人所托。”
“嗯?受人所托?”
花錯突然想到日常沒少被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打趣,便故意賣關子道:“你平日那麼喜歡胡思亂想,要不猜猜看。”
花佳人一聽,來了興緻。
在尋找葉家大郎這事上,其實花佳人并沒有多少參與感。一來花榭病逝時,她還尚未知事。二來,事情已過了二十年,雙方甚至從未正式見過面,本身也确實沒什麼相知莫逆的深情厚誼。之所以一直沒有反對花錯行事,頂多是完成亡父遺願那麼一點孝心罷了。
“我知道了,是神槍沈殇!”
“不錯。”花錯贊許地點點頭,“怎麼猜出來的?”
花佳人裝模作樣歎了口氣道:“爹喝醉的時候,不是經常念叨這輩子就對不起兩個人嘛?一個是娘親,一個就是沈殇。”她聲音帶點不經意的得意,清脆如黃鹂百啭,“這段時間把一些細節串了串,大概也就理清了。”
“第一,沈殇是爹爹的至交好友。”
“第二,趙世居案發的熙甯八年末和熙甯九年初,爹曾奉上皇之命三下江南。”
“第三,如果我沒記錯,前幾日,你曾告訴我,當年根勘所人疫案後,受嘉王趙頵所托,接走葉家大郎的,正是沈殇。”
“隻是,沈殇一個江湖人士,怎麼會參與到這場朝政大案中呢?”
“誰讓沈殇是個武癡呢。他一生都在以武求道,追求通過形、神、氣、速、力的修煉從而達到人槍合一的境界,但不知為何,一直無法突破。所以當年嘉王拿出《道合功法》請他出手,護衛葉大郎逃命,他二話不說就接受了。”花錯語音悠然,如琴韻般遠如碧霄而來,“沈殇為人義薄雲天,智略無雙,是個英雄人物。可他畢生時間都花在武道上,對世道人心,終是看得太淺。”
“爹曾跟我分析過,以當年趙宗治集結的那批高手的實力,想要将沈殇困死杭州,并非易事。但不知為何,熙甯十年,還是傳出了沈殇身殁的消息。雖然後來,我們知道那是他借假死之計,金蟬脫殼,但想來當時,沈殇應當傷重,身處絕境。否則以他的性子,不至于在爹因為此事挂冠而去之後還特意寫信給爹。畢竟如你所說,花葉兩家,确實沒什麼深厚交情……可惜那時正趕上娘親臨盆,中間耽誤了幾日。等父親趕到約定之地,已找不到他了。之前在名利壁,丁七郎也曾說起過,沈殇是死于元豐二年。隻是我一直想不通,他既然都已假死脫身,為何還要回轉杭州呢?”
“越是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花佳人冰雪聰明,當下便有了一些想法,“還有一種可能,如果一個人,身受重傷命不久矣,還帶着一個不會武功的小童,朝廷的人馬又布下了天羅地網,說不定連江湖上,都發出了懸賞令,天下之大,無處藏身……”
花錯喃喃道:“那倒不如铤而走險,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許能為葉大郎争得一線生機。”
花佳人笃定道:“這種可能性不小。”
花錯颔首:“以沈殇一諾千金的為人,為了當初的約定去赴死也不是不可能。可為什麼他一定要回玳瑁嶺,思無邪莊呢?”
“唔,這個問題……”花佳人作勢摸了摸下巴,突然靈光一閃,她俏生生笑道,“會不會卿三娘的男人就是沈……哎呀,阿兄!你又敲我頭!都說敲多了會變笨!”
“你這腦袋瓜裡,到底裝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花錯啞然失笑,“爹說,沈殇對武道的癡迷已經到了……反正就是沒有一個人,不管男人或女人能越過他的槍。”
花佳人冷哼一聲不贊同道:“杜伯伯不也是個劍癡?可他當初不也成家立業了?”
“……”
“什麼杜伯伯?”
“就是……”花佳人聞聲望去,頓時眼神發亮,嘴角翹起如挂了一輪彎月,“阿棄!你怎麼在這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