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棄。
因為嚴青黛拔得過于淡定,對面站着的“商霁”沒想到,傻了。
兩人面對面的愣了幾秒。
“商霁”的身影突然開始變化,投影似的閃了幾下,明滅之間,嚴青黛飛速的掠到他面前,手起刀落,眼前站着的“商霁”洩了氣一樣癟了下去。
有點難看。
雖然沒有臉,皺皺巴巴的人皮堆在地上,也不是什麼好畫面。
尤其這堆人皮癟下去之前是“商霁”。
嚴青黛别開臉,手中長刀沖着反方向淩空一挑,那空無一物的四周竟發出一陣尖叫,一股濃稠的黑氣傾斜而出。
嚴青黛碰到黑氣的指尖開始滋滋滲血,他并不在意,刀尖猛地剜了一下,那地方突然開始顯出人形來。
“呃......啊......不可能!沒有人能抓到我!”憤怒的聲音回蕩在半空,升起一陣帶着血的腥風,不是嚴青黛的血,他心口上的傷口在将刀片拔出來之後就飛速的愈合起來,除了前襟沾上的血液,皮膚已經恢複如初。
嚴青黛耳邊傳來一聲鬼叫,手裡多了個“人”。
姑且算個人。
嚴青黛指尖扣進那“人”的肩胛,他身上黑色的長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肩膀,四肢像是正在長出來一樣,脖子上面頂了個淡粉色的肉球。
因為沒有臉。
嚴青黛左手嫌棄的抓着他,右手拿刀架在他的頸側。
那東西安靜了片刻,像是準備再努力一下,他光秃秃的腦袋迅速長滿了濃密的黑發,五官也扭曲着向外擁擠着長了出來。
這次變了個帶臉的,狐狸精似勾人的“商玄台”。
“商玄台”還沖着嚴青黛抛了個媚眼,企圖嚴青黛能放開自己。
效果非常理想。
嚴青黛右手上的長刀幹脆利落的揮了下去。
一顆人砰然落地。
結果那切口平整脖頸裡湧出一股黑氣,沖着外面就要逃。
......
“你這是什麼表情。”商玄台看着元錦婳。
“我現在給你放出去,你趕緊滾。”元錦婳罵罵咧咧的指着商玄台。
“你說放就放啊。”商玄台抱着手臂,表情很是不爽。
他現在心情有點複雜。
記憶回來了,整個人有點混亂。
腦子裡全是笑眯眯的南芥,犯傻的陸驚鴻......
還有......嚴青黛......
啧,商玄台感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嚴青黛啊......倒是沒想到之前那個活潑的徒弟如今安靜了不少......豈止是安靜了,商玄台想着,明明沒把他留在瀛洲,這麼多年過去,也跟變了個人一樣。
是啊。
這麼多年......這麼能不變呢。
商玄台想起嚴青黛離開滄海閣那一天,他沒看見嚴青黛是怎麼走的,他不想去看,也不敢去看。
煩死了。
商玄台平靜了多少年的内心蕩起了洶湧的風浪。
原來自己也有感情,自己終究是個人啊。
那些本以為割舍掉了的東西潮水般席卷而來,要将他血淋淋地生吞活剝。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為什麼偏偏是嚴青黛。
後來南芥和陸驚鴻拿了幾棵杏樹苗帶進了四個人,哦不,隻剩下了三個人的小竹園。
“送到廚房當柴火吧。”
商玄台撂下這麼句話。
結果那幾棵樹苗還是栽進了小竹園,他房門口,可惜沒能等到開花。
幾個月之後,妖禍橫行,山川異色。
他要用自己換來四海清平。
可整個滄海閣甚至整個瀛洲,沒有一個人離開,他們要陪着閣主一起,永遠封印災禍。商玄台最終還是答應了,他用自己的一縷魂魄,送了所有人,也送了自己一個叫做“假如”的夢。
如果瀛洲是一個民風淳樸的小城,百姓都是祖上便來此定居的。
如果滄海閣的弟子各個都來自幸福美滿的家庭。
如果陸驚鴻是個無憂無慮小朋友。
如果南芥會笑。
如果......自己隻是一個不用想太多,每天沒什麼事情做的大師兄。
如果沒有嚴青黛......
這場大夢裡沒有嚴青黛......
他給衆人編織一個美好虛假的溫柔鄉。
結果自己先從這溫柔鄉裡跑出來了。
商玄台下意識伸手想推一下臉上的面具,卻摸了個空。
忘了,前幾天給揚雪地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