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凝扭過頭，在撇見少年強忍笑意的扭曲表情後惱羞成怒，咬牙吐道：“匹夫不通玄理。”

裴然素來不服管教，掙紮間被長兄擰腫了兩耳，正抱頭竄出，裴度冷臉疾追在其後，餘光卻見小妹靜立階上不知作何，不禁呵道：“别磨磨蹭蹭，快上車。”

一腔玄悟被徹底攪擾殆盡，少女面上紅白交現，跺腳躲入馬車。

很快，許氏亦攜婢姗姗而來。人員齊至，侍從驅車啟程，一路颠簸轉乘，在巳時終達山腰廟宇。

裴衡晨起匆忙，未及用食，故而入廟後便與玄時同往齋堂填腹。

齋堂是千靈廟供信衆飲食處。信衆若身有餘銀，可在堂西木箱内擲入一錢半子，若兩袖清風，亦無需慚愧，千靈将軍庇佑北海列國一切生靈，便一隻肚癟的貓兒遛進門檻，也能求得兩條小魚。

此時距祭禮還餘兩刻，齋堂内座無虛席。玄時擲下幾枚錢，從籠屜裡取來兩片肉馍，與裴衡同立堂外回廊，倚欄觀人群泱泱。

玄時嚼着吃食，用右臂肘了下身側人，“聽說林氏七子歲初雲遊歸來，欲惠道衆生，休沐時便在此替人占蔔，前些日子有府中弟兄尋他問卦，得谶曰‘三日桃花至’，果然幾日後就有心上人饋贈香囊，公子要不要也去瞧瞧？”

裴衡從前素對姻緣事不沾一耳，現如今做了癡人，倒也對玄事生出兩分興趣來，“我曾聽林灼言，他家七弟自幼極好占筮之術，龆龀之年便随師遠遊，數年無蹤。”

“林七郎歸都後被召入宮，陛下頗賞其才，已任他為太蔔令。”見裴衡似有意動，玄時神情微訝，“公子這是有心上人了？”

“不準外傳。”将最後一口扔進嘴裡，裴衡拍掉掌中殘渣，将人脖頸攬過，威脅道，“若讓我聽到半句閑話，拿你是問。”

“絕不吐露半字。”玄時舉指發誓。

玄時乃裴氏家臣，與裴衡同長于侯府，彼此間少有尊卑忌諱，此時他滿腔好奇盡被勾起，不禁靠近少年耳側悄問，“是哪位啊？”

想到秦顯，裴衡不由耳尖泛紅，沒忍住顯擺，“自是這世間最好的人。”

玄時被他眉目含春的模樣刺激，起了半身雞皮疙瘩，“世間最好？難不成此人比六殿下身手還俊，模樣還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