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漫起酸澀,秦顯垂眼避開逼視,沒有回話。
事況緊急,秦淇不再多耽,攜人匆匆趕去。南鴻将門重新阖緊,擡腳步進,恭聲詢問道:“偏殿熱泉已備妥,殿下可要去洗沐?”
門扉開阖,漏入的風拐過竹屏,缭亂了内間的橙火。亂影間,一襲墨錦帝袍的青年倏而隐現,五指搭上南鴻肩頭。
心魔由魂生,須臾不可解。
“南鴻在發抖。”它今夜未着帝冕,隻閑适地散披着墨絲,“同受四十杖,裴衡已能随親出遊,他卻站立艱難,想是永巷逢迎上意,下杖稍狠。”
南鴻出身南軍,原是秦顯親手拔擢,後轉受連蒼驅馭。秦顯從前稚拙,以為世間非黑既白,故對他的騎牆之舉尤為不喜。
“他因你的冷待而在宮中飽受排擠,最後卻以性命償你知遇之恩,現今也該得些補償。”心魔追歎着。
垂首藏起眸浮的赤色,秦顯冷叱道:“聒噪。”
南鴻對心魔全無察覺,以為是自己受叱,倉惶跪倒,“殿下恕罪。”
雙膝驟然砸地,青年一時雙腿痙動,隻好摳緊十指強自跪穩。
禁宮風霜苦,竟較軍伍更磋人志,當年武比場上風發的南家少年郎,如今竟憔悴如斯。
殿西牆懸一丹青像,像中人立于山雪,翩然似仙,心魔緩步移至像前,指腹劃過白衣的墨線,像在輕撫衣袂,“舅舅......之威,列國皆懼,何況小小衛率。”
歎息泯滅在雷響裡,秦顯俯身将被吹掀一角的薄宣壓下,低聲命道:“退下。”
“是......”不敢置喙,南鴻聽令出殿。
丹青下置高案,逍遙劍橫載于蘭锜上,心魔取劍扔予秦顯,兩隻盈血的長眸淬着瘋态,“我若是你,今夜便趁雨提劍去,諸盡悖逆之徒。”
“殺人易,救世難。”秦顯展臂接劍。
像厲鬼褪去畫皮,無人殿内,少年棄去僞飾的青澀,一雙與心魔恍若雙生的紅瞳被白電映清,癫狂無二,“時機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