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呲着巨齒,漫無目的地擇人而食,坊間的彩綢燈花亂落在地面的肢肉,像堆堆祭典上系着赤錦的脤膰。
此時,北軍校尉舉出号旗,金旗翩落間,數道絆馬索鱗次橫起。
巨妖被絆住前腳,卻未如預料般摔地。它略一趔趄,竟很快穩住身形,充血的獸瞳咕噜飛轉,四腿直朝設障的北軍跺去。
衆兵轟散,李阙趁隙滾入妖物腿間,矮身抓過落地的長索,一臂則拽上半空的垂錦,雙足踩地蕩起。
天穹暴雨如注,青年的面罩早因激鬥脫落,清隽的面貌露在笠下,青胡茬薄薄鋪在颌骨唇上,兩隻寬眼微微斜垂,像是載盡風霜。
他借燈錦左右騰挪,幾息便将長索纏上怪物頸項,雙手則各拽索鍊一端。
衆人察覺到李阙意圖,争相上前襄助。兩端索鍊很快墜起人隊,怎料百鈞角力下,巨妖步伐仍無滞澀。
裴衡仰倒在左側索鍊最尾,兩臂撐地滾起,幾步踩至街側石坊。
熟料此處牌坊竟早被震斷,裴衡才将長索系緊,石坊便瞬時坍塌,裴衡躲避不及,被碎石砸入溝渠,鐵索亦随之脫手。
渠内肉肢堆疊,暖白的浮錦泡入濁流,被染成一團污穢的赤灰,裴衡撐着渠沿爬出,俯頭嗆咳幾聲,嘔了口血。
妖物聲勢浩大,周遭坊衆皆驚懼散逃,以緻各街盡塞,雖有秦淇統攜各方疏散,現下仍未通暢,巨妖很快便又逼近人潮。
戰況危急,裴衡已無暇自顧,他借雨拭了下嘴角,扶膝欲追,頭頂卻倏忽一沉。
編金的黑笠尚殘餘着沉窠香,裴衡怔然擡臉,正見一騎自側驚鴻掠過。
雨勢瓢潑,無帽笠遮蔽,秦顯一頭墨絲旋即被淋濕成绺,乘風蕩起。此刻的少年無有素日的矜穩态,他扶劍縱馬,繡金的袍袖鼓灌着長風,翩如魚龍。
裴衡兩隻圓目緩緩瞪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