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齒不清,把“哥哥”說成了“嘚嘚”,搭配上奶聲奶氣的腔調,可愛非常。
郁河臉上難得地展了絲微笑,接過李子和糖:“不客氣。”
這個時間大多數人家都吃完了晚飯,乘着将至未至的夜色在樓下溜達消食。蟬依然在不知疲倦地鳴叫着,輕搖的蒲扇時不時揮舞一下,趕走惱人的蚊蟲,孩子們在巷中奔跑嬉鬧,大人們圍成一圈坐下來用方言拉着家常。附近水果攤上瓜果的清香和花露水的味道融合在一起,組合成夏夜特有的氣味标識。
這是獨屬于老式居民區的夏夜。
陸行舟在一個水果攤前停下來,彎腰挑選水晶葡萄。攤主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捧着一串遞給他,操着不太标準的普通話:“特别甜,你一嘗就曉得了。”
陸行舟依言嘗了一顆,驚喜道:“真的好甜。”
“我就講嘛,我們家水果就沒有不甜的。”攤主笑道,順道招呼新的顧客,“小郁,來買水果啊?”
郁河也打招呼:“郭叔。”
熟悉的清冷嗓音鑽進耳朵,陸行舟不由自主地笑起來:“嗨,郁老師,真巧。”
郁河轉頭,水果攤的白熾燈下,少年的雙眼亮如星辰,盛滿了笑意,絲毫不假。他有些難以抵擋這樣的眼神,匆匆挪開視線:“嗨。”又想起什麼似的悶聲補充:“……别這樣叫我。”
好尴尬,他心想。
陸行舟了然,點點頭:“好,郁河。”
郁河按白雁的要求挑了個小西瓜,陸行舟則稱了一袋葡萄,兩人付了錢,拎着水果并肩慢慢走着。
郁河有些好奇陸行舟怎麼會到這兒來,但他不會主動打探什麼消息,想了想還是沒問出口。陸行舟好像猜到他想問什麼似的,笑着主動解釋:“聽說這裡水果便宜,質量也高,反正沒什麼事,就過來看看。”
“嗯。”郁河應道。
“對了,你一直住在這裡嗎?”陸行舟說。
他問這個不為别的,隻是單純覺得郁河的氣質和這裡格格不入,這裡充滿了市井氣,而郁河則像五月鈴蘭一樣純潔。
“沒,上個月才搬過來。”
提起這個,他的神情雖然沒什麼變化,但陸行舟還是覺得他心情不好,于是轉移了話題:“你什麼時候有空?我想請你吃個飯。”
郁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解釋道:“你給行年補課,我得請你吃飯,表達一下我們一家的感謝。”
其實是為了創造和你相處的機會啊,陸行舟心說。
郁河不知道該怎麼拒絕,生硬道:“給了工資的。”
“這是兩碼事,”陸行舟說,“答應我吧,好不好?”
他的眼睛在路燈的映照下閃着光,像裝了兩個小太陽,其中莫名的溫柔和懇切滿得快溢出來。對着這樣的一雙眼睛,郁河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拒絕他的話,迷迷糊糊地點了頭。
陸行舟心裡開心得放煙花,面上還努力維持着平靜:“那這周天,可以嗎?還是你想換個時間?我都有空的。”
“就周天吧。”郁河說。
“好,”陸行舟說,“那周天見了。”
和郁河分别後,陸行舟獨自一人在路邊打車,上一秒還笑容滿面的臉瞬間垮下來,拿起手機打電話:“媽,我爸在家嗎?”
陸夫人——梁月秋女士陰陽道:“喲,到哪兒野回來了?”
“我哪敢野啊,”陸行舟說,“出門散個步而已。”
“回來吧,你爸被你氣走了,非要住公司,誰勸都沒用。”頓了頓她又補充,“你也是厲害。”
陸行舟小聲嘀咕:“又來這一套,多大了還離家出走。”
梁月秋聲調擡高了:“你說什麼呢?”
“沒什麼沒什麼,”陸行舟連忙道,“我馬上回來。”
分班情況一出,老陸被他的成績氣得血壓直線上升,為了解氣把他臭罵一頓後摔門而出,搬進公司,對他眼不見心不煩。而陸行舟也被罵得十分上火,晚飯也沒吃,等到出租車開出一個紅綠燈才反應過來,自己下意識報了上次送郁溪回家時記下的地址。
陸行舟也沒想着能偶遇到郁河,結果不但遇到了,還附贈了一個和他見面的機會。
也算是因禍得福了,陸行舟不由自主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