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柯瘋狂對陸行舟使眼色,示意他答應郁河,然而陸行舟壓根兒沒想着拒絕,飄飄然咕咕了周濟的球場之約,頂着他的驚天大白眼吃飯去了。
因為郁河的這一句邀請,陸行舟這一天的心情揚起來就沒再降下去過。
第一周過後,大家生物鐘慢慢調整過來,重新适應了上課的節奏,新學期開始步入正軌。
但是,這個“大家”似乎不包括陸行舟。
老師在講台上講課,他在底下肆無忌憚地補熬夜欠的覺;其他人在努力趕布置的作業,他直接把筆一放說不寫就不寫。
各科老師都找他談過話,但那之後某人依舊毫無悔改之心,我行我素繼續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唐韻也沒辦法,說了幾次之後隻能提心吊膽地看着他擺爛。
附中今年的運動會安排在國慶假前,一共兩天,弄完直接放假。
消息一傳出來,整個班的人都沸騰了,誰也沒心思學習。也不是多想參加運動會,主要是因為有個正經的理由,可以從繁重的學業中偷個懶。唐韻知道他們興奮,也能理解他們,但還是及時潑了個涼水:“都别太激動了,放假回來馬上就月考,忘了?”
頓時一片哀鴻遍野。
陸行舟斜倚在桌角,閑散地轉着筆玩:“聽說今年運動會主題是童年。”
郁河對這一趴不感興趣,兀自刷着題沒接他話茬,周濟湊過來:“真的假的,這麼懷舊嗎?”
“真的,剛找文委問的。”陸行舟垂着眼睛,視線停留在郁河低頭時從校服領口露出來的後頸上,白生生的,讓他想起了剛從塘裡挖出來洗幹淨的藕。
周濟笑了:“咱學校現在開始打懷舊主義了啊。”
“是啊,”陸行舟說,“不知道文委會給咱班排個什麼節目。”
說起這個周濟就頭疼。附中校運會傳統,開幕式上每個班都要出一個和主題一緻的節目。去年是“民族”,周濟他們班一群半吊子拼老命跳新疆舞的場景至今還曆曆在目,讓他不堪回首。
尤其在他轉圈的時候當着全校的面把鞋甩飛的情況下。
“我求求了,”周濟一臉痛苦,“什麼都行,别跳舞就行。”
陸行舟也想起來了他的“光輝國迹”,笑得停下不下來,轉頭拍郁河:“你記不記得去年有個人開幕式的時候摔一跤把鞋甩飛了?”
郁河擡頭一臉茫然,但很快神色就變得了張:“這當着人家面說不太好吧?”
郁河看上去不像是會關注這些事的樣子,周濟本來還寄希望于他不知道,現在徹底絕望,撲過去徒勞地堵陸行舟的嘴,被他笑着躲開:“你就認了吧兄弟,全校估計沒人不知道,你早就出名了哈哈哈哈!”
周濟沉默地放開陸行舟,獨自在角落心碎。
晚自習快下的時候,文藝委員站起來:“大家把手上的事情停一停。”
她走上講台:“大家都知道今年運動會的主題了吧?我們還有兩個星期準備開幕式表演,剛才我們幾個班委商量了一下,就表演童年歌曲串燒行嗎?編幾個簡單的舞蹈動作,不會很難。”
班上人沒什麼異議,于是很快拍闆,文藝委員很滿意地回座位了。
鈴聲打響,班上同學紛紛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寝室。周濟趕着去陪女朋友,一早就溜了,韓柯作業做錯太多被留了堂。陸行舟暗自竊喜,臉上卻是裝出來的平常:“周濟和韓柯都不在,咱倆一塊兒回?”
郁河點點頭,合上筆蓋,站起來小幅度地伸了個懶腰:“走吧。”
“累了吧?”陸行舟追上去,“一會兒你先洗澡吧,我想先玩會手機。”
“張遠義和曹恩呢?”郁河問。
陸行舟說:“他們平時不是回去挺晚的嗎?你先洗呗。”
晚上的校園和白天是不一樣的,太陽落山後溫度也降下去了,迎面吹過來的風輕柔而涼爽,路燈昏黃,把并肩的影子拉得很長。秋蟬在暗處鳴吟,飛蟲在明處亂舞。郁河輕輕打了個哈欠,這是他一天中為數不多的放松時刻。
陸行舟比郁河高一點,側眸就能看到他被路燈映得暖黃發亮的發絲,質感很好的樣子,撓得心中貓抓似的癢癢。他的肩膀也松下來了,走路姿勢不像白天那樣挺拔,而是很随意的步調,懶洋洋地像飛倦的鳥。
兩個人都沉默着,卻不尴尬,是很舒适的沉默。
“你運動會要報項目嗎?”
陸行舟有點過于沉浸于當下的氛圍,郁河的問題在腦子裡轉了幾圈他才反應過來:“看情況吧,有需要我就上。你呢?”
郁河本想說不,但話到嘴邊又突然變了:“和你一樣。”
陸行舟點點頭:“你去年有項目嗎?”
“沒有。”郁河說,“去年就開幕式在,後來請假了。”郁明誠就是在這時候出的事。
“我就說,當時怎麼會沒注意到你。”陸行舟說。
郁河在路燈沒照到的陰影裡笑了笑,沒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