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河的笑很蒼白:“拍吧。”
他機械地給郁河拍下照片,僵硬得像個隻會執行命令的機器人,看着郁河把照片發過去,又看着白雁發過來那些生氣又心疼的文字。
陸行舟覺得自己的心疼得快炸掉了。
他以前不是沒見過因為無處發洩而選擇自殘的人,但那時候頂多就是惋惜幾句。
這麼心疼還是第一次。
郁河等了很久,陸行舟還是不說話。他扯了扯嘴角,把袖口放下來遮住那些可怖的印迹:“我就知道,吓到你了……唔。”
陸行舟把他抱住了。
郁河能感覺到陸行舟力氣很大,身體也一直在顫抖。他試着掙脫,頭卻被按在了對方肩膀上,說話時能感受到聲帶的震動。
陸行舟說:“你是不是很疼啊。”
郁河愣住了,掙紮的動作也停下來。
知道他用刀劃自己的除了郁家三個人,還有韓柯。他們得知後無一例外會責備他為什麼不好好對待自己,問過他疼不疼的,隻有陸行舟一個人。
郁河突然就不想動了,任由他溫暖的懷抱摟着自己,啞聲承認:“我疼啊。”
如果不是心髒疼得無法承受,誰又會傷害自己的□□呢?
最後去看心理醫生的行程還是被白雁敲定了,她給郁河請了假,借了同事的車抛下工作在校門口等着。
郁河突然覺得自己挺不懂事,白雁已經很忙了,卻還要給她更重的負擔。
他坐在副駕,幾次側頭看白瓶專心開車的側臉,踟蹰半晌最終還是開口,聲音又低又悶,難得帶了幾分服軟的語氣:“白姨,對不起。”
白雁一怔,原本微微皺着的眉突然就舒展開了。印象中郁河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他從來都是又冷又硬的,倔強剛強。
其實這件事說到底不能怪郁河。孩子隻是生病了,作家長的沒有立場生氣,更沒有立場讓孩子覺得愧疚。歸根到底,是她對郁河還是不夠關注。
前方紅綠燈閃爍着變紅,白雁踩着刹車把車停下來,歎了口氣,騰出一隻手傾身過去摸了摸男孩子黑亮柔軟的發:“該道歉的不是你,小河,是我處理方式不對。”
郁河有些錯愕地看她。
綠燈亮了,她收回手踩下油門:“我們好好配合王醫生,把病治好。”說着頓了頓,抹了唇蜜的唇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我們小河要好好地長大。”
郁河澀然,半晌輕聲回道:“好。”
結束後白雁想讓他直接回家,多休息幾天,被他拒絕了:“我不想落太多新課。”
“好吧,”白雁沒辦法,“别給自己太大壓力了,記得按時吃藥,多吃點飯,看你瘦的。”
郁河下了車,彎腰隔着車窗跟她道别:“白姨再見。”
現在是上課時間,整個學校安靜得過分。郁河單肩挎着書包,快速經過其他班的教室,站在前門喊:“報告。”
唐韻捏着粉筆寫到一半停下:“進來吧。”
郁河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想把書包裡的藥盒拿出來放到桌肚裡,注意到幾道看過來的視線,想了想還是沒動。
……算了,等教室裡人少一點再說吧。
一下課韓柯就又倒在了郁河的桌子上:“你今天上午不在,我們還考試了,你真是幸運啊。”他說:“哦對了,你生什麼病了,好點沒?”
郁河走的時候請的是病假,具體是什麼問題韓柯并不知道。他猶豫了一下,快速指了指自己左手手腕,籠統道:“老毛病。”
韓柯明白了,他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隻能點點頭。郁河無意中轉過頭,發現身後的位置上空空如也,陸行舟不知道去哪了。
他把手機藏在桌肚裡,埋着頭給陸行舟發消息:你在哪裡?
郁河覺得有必要給他解釋一下自己的情況,但消息發出去之後對方一直沒回。郁河用手指抹了一下屏幕,莫名地覺得有點失落。
直到上課鈴打響,陸行舟才匆匆忙忙地回來。他喘着氣,校服領口也有些散亂,一看就是跑着回來的。
郁河不動聲色地向後靠在椅背上,在老師講課的間隙裡能聽到男孩子急促壓抑的喘息,在被刻意拉近的距離下幾乎要灑在他的後頸。
郁河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感覺陸行舟的呼吸逐漸平複下來,才找韓柯要了張便利貼,想了想往上寫字。
“你去哪了——”劃掉。
“跟你說件事——”劃掉。
“我昨天——”劃掉。
郁河看着面前被他塗得亂七八糟的便利貼,思考着用什麼樣的開場白比較合适。
正想着,他的背被人用筆輕敲了一下,接着一個裝得滿滿的塑料袋從座位側面遞過來,裡面全是零食。郁河翻了一下,餅幹,小蛋糕,蛋黃派,棒棒糖,清一色的甜食。
陸行舟在後面又敲了一下他的背,他再一次靠過去,就聽到後面的男生小聲說:“吃點甜的能讓你心情好一點,但是校園超市裡賣的種類太少了,你先将就一下,等我周五放學了去甜品店給你買。”
原來是去超市了。
郁河看着那滿滿一袋子的甜食,趁着老師不注意,拆了一顆棒棒糖放進嘴裡,濃郁的橘子味在口腔内蔓延開來,甜津津的。
好像……心情是要好一點了。
郁河含着棒棒糖,突然覺得其實沒有必要專門向陸舟行舟解釋一遍。
他什麼都懂,不需要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