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裡坐着?”郁河有點驚奇。
陸行舟迅速放下手機站起來,笑道:“我在這等你啊。”
他伸手攬過郁河的肩,把他往自己房間帶:“走,看我寫對聯去。”
這是郁河這麼久以來第一次進陸行舟的房間,他下意識垂下眼簾,低着頭避免看到太多屋子裡的陳設,站在門邊不進來。
這有點像進入别人領地時下意識的自我保護。
陸行舟回頭看見他還在門邊,過去半強制地把他拉過來:“進來啊,不用管那麼多,随意就好。”
郁河被拉得踉跄一下,陸行舟伸手在他腰上兜了一把:“小心。”
郁河迅速站穩了,掙脫他的手臂,走到寬大的書桌前,上面已經放了寫對聯要用的東西。春聯紙,狼毫筆,墨汁,硯台,毛氈,筆洗,擺攤似的鋪滿了整張桌子,看上去頗有點書齋的味道。
“之前的墨條用完了,隻能用墨汁了。”陸行舟回手關上門,有點戲谑地看着他,“不然可以讓你幫我磨墨,小書童。”
什麼鬼。
郁河那股不自在的感覺稍微散去了一點,翻了翻堆成一堆的對聯紙:“你得給錢。”
陸行舟笑了:“那當然了,不能讓你白幹活。”他頓了頓,覺得有點可惜,“我還挺想讓你給我磨墨的,這樣就顯得我們很親密。”
郁河突然想起了電視劇裡男主寫字女主磨墨的溫馨場面,連忙把這點想法打發掉,欲蓋彌彰一樣催促:“快點寫吧。”
陸行舟玩味地眯了一下眼睛,随即欣然同意:“好。”
他往硯台裡倒了點墨汁,然後鋪開一張春聯紙,取下毛筆在墨汁裡沾了沾,在硯台邊緣刮掉多餘的墨,下筆就是一氣呵成。
他寫的是行楷,紅紙黑墨,對比分明,每一個字都蘊含着蒼勁的力道,筆鋒有力,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頓。他專注地運着筆,握筆的手很穩,修長的手指形狀十分好看。
這樣的陸行舟氣質和平時很不一樣。
大概是怕墨汁弄到衣服上,他右手衣袖向上卷了一小截,露出勁瘦有力的手腕,整個人姿勢閑散又随意,但能看出來内核是穩的。他站在寬大的書桌前,微微低着頭,垂下眼睛看着面前的春聯紙,冬日陽光從窗口照進來,把他籠罩在裡面,像一層濾鏡,連輪廓也變得柔和。
這時候的陸行舟有一股内斂又張揚的書卷氣,像古代指點江山揮斥方遒連中三元的讀書人。
郁河眼睛不眨地看着他,仿佛要把這個人的一切都深深刻進腦海一樣。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魅力是不太有人能抵擋得住的。
“寫完了,看看怎麼樣。”陸行舟放下筆,轉過身說。
郁河也站到書桌前,低頭去看紅紙上寫的字。
時雨翠添三徑草,春風香動一簾花。橫批:春回大地。
每一個字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你練過多久的書法?”郁河問。
陸行舟想了想:“正經學就是四五年,後來沒學了,但是我喜歡,就一直自己在寫。這麼算下來……大概有十年了吧。怎麼樣,還可以吧?”
寫到這個水平,如果隻是“還可以”的話,就真是謙虛過頭了。
“非常好了。”郁河說。
陸行舟笑了:“等這兩天晾幹了就可以帶去學校了。你要不要試着寫寫?”
郁河搖搖頭:“算了吧,我不會。”
“沒關系啊,”陸行舟說,“你平時寫字挺好看的,試試,我教你。”
郁河猶豫了一下,答應了:“好吧。”
陸行舟替他拿出一張新的春聯紙,找了支新的筆給他做了個示範:“看,這樣拿筆是對的。”
郁河有樣學樣,一看就會,姿勢一擺,那股架勢就出來了。
“非常好,”陸行舟很耐心地教他,“對,手臂懸空,别撐着,手腕放松……”
郁河按照陸行舟說的,提筆寫下第一個字“時”。
“你要和我寫一樣的?”陸行舟看着那個“時”字。
“嗯。”
“那個就是我上網找的,”陸行舟說着,“不對,手腕不能晃。”
郁河手下的第二個字筆畫肉眼可見地不穩,第一筆橫幾乎畫成了波浪線,聽了陸行舟指導的也沒有太大變化。他停下筆,有點無奈地看着自己寫出來有點一言難盡的字。
“别急,慢慢來,我一開始也是這樣的。”陸行舟安慰着他,站到他身後,左手撐着桌沿,右手握上他的手,帶着他行筆。
那是個近乎從後面擁抱的姿勢。陸行舟比郁河高出半個頭,他微微弓着身子,避免自己的胸膛觸碰到郁河的後背,下巴離郁河的右肩不過兩三厘米的距離,吐息全部打在他的耳根和脖頸,兩個人的手背手心也親密地貼着。
郁河覺得自己全身都繃緊了,耳根,脖頸,右肩,手背,後背,所有和陸行舟距離近的部位都像着了火一樣,燙得他難耐不已。他感覺自己的心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一下一下,擂鼓一般。
“别動。”陸行舟手上使力,控制住了郁河想要離開的動作,“集中注意力……”
郁河快要瘋了。這和那天在寝室樓道裡的擁抱完全不一樣,那天的陸行舟是克制的,連帶着那個擁抱都很有距離感。但是今天的他就像是脫下了僞裝,明明沒有太過火的肢體接觸,侵略的占有欲卻席卷了郁河全身。
好在陸行舟及時注意到了他的異樣,松開了禁锢,紳士地往後退了一步,給他留足了喘息的空間。
“抱歉,”陸行舟說,“我太過火了,沒注意你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