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陸行舟的照顧,郁河倒是吃得還比沒受傷時快一點。陸行舟哄着他又添了大半碗飯,兩個人把一桌子菜吃得幹幹淨淨。
“不錯,都吃完了,沒剩。”陸行舟把要洗的碗和盤子放進水池,開了水龍頭仔仔細細地洗幹淨。
郁河吃得比平時多,有點撐,站在他身邊揉了揉肚子,拿着塊幹淨的洗碗布等着把洗好的碗擦幹,放進櫥櫃裡。
“撐?”陸行舟看了一眼他揉肚子的手,問道。
“有一點,”他皺眉,“賴你,我吃多了。”
最後那大半碗飯是陸行舟讓他吃的,意圖讓他多吃一點,長點肉。陸行舟自知理虧,陪笑道:“活動一下就好了。一會兒給你找點消食片?”
郁河沒那麼嬌氣,他就是太久沒有吃那麼多有點不舒服而已,擺擺手拒絕了:“不用,一會兒就沒事了。”
“好吧。”陸行舟說。
兩個人配合得十分默契,陸行舟洗一個,郁河擦一個,流水線作業一樣有條不紊。郁河擦着擦着,突然生了點别樣的情緒。
身邊的這個男孩,在和他一起幹着家務。
“家務”這個東西,一向都是家庭裡的,和家人一起幹的,意義非凡。
郁河用餘光瞟着身邊人那雙沖刷在水下的手,看見那雙手上的骨節被水冰得發紅。他像是感應到什麼一樣,轉頭對着郁河展了個溫柔的笑。
……好像,是有點家的感覺。
這個認知讓郁河鼻子微微一酸,胸口像堵了塊大石頭,幾乎喘不上氣來。
陸行舟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麼不太一樣的東西,低聲問他:“怎麼了嗎?”
郁河搖了搖頭,想說“沒什麼”,眼淚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不講理地先一步奪眶而出。
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眼淚滴在手背上,還以為是洗碗的水。
陸行舟迅速關了水龍頭,草草擦了擦手,輕輕搭住郁河的肩,聲音也變得又低又柔:“怎麼了?哭什麼呢?”
郁河睜着眼看他,用手抹了抹臉,摸到一手的水,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我哭了嗎?”
這句話一說,強烈的淚意就淹沒了他,接下來的話音也帶上了顫抖的哭腔:“我……我哭了啊……”
陸行舟手忙腳亂,跑去客廳扯了餐巾紙笨手笨腳地替他擦眼淚,又把他緊緊摟在懷裡,一下下拍着他的背,輕聲哄道:“不哭了,啊,我們不哭了……”
郁河把眼睛抵在陸行舟的肩頭,那是個變相的依賴姿勢。他除了說話的時候洩露了哭腔,其他時候都很安靜,要不是陸行舟能感覺到自己肩頭的布料是濕的,就會以為他現在很正常,根本沒哭。
陸行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哄了幾句就沒再說話,靜靜地等着他把情緒發洩幹淨。他用手環着郁河,力道很大,像是在渡體溫,也像是要把這個人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郁河流眼淚,這樣安靜的發洩方式讓他的心揪着疼。
他從上到下一遍遍撫着郁河的背,像在給受傷的小動物順毛,忍了忍,還是微微偏了一下頭,輕輕吻在那人的發間。
兩個人就這樣靠着流理台,擁着對方。
不知道過了多久,郁河終于從陸行舟肩上擡起頭來,偏開眼不去看他,吸了吸鼻子:“……好了,沒事了。”
陸行舟擡手扯了扯肩頭的布料:“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郁河沉默了。
他不想告訴陸行舟自己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屑于用這種方式博取他的同情。
“對不起。”郁河說。
“你不用道歉,”陸行舟笑了笑,“這本來就是取決你的,不想說也沒什麼。”
他迅速把剩下幾個碗洗完,也沒要郁河擦幹,自己就把所有活幹完了,然後去了衛生間,少頃拿着郁河的毛巾出來了:“擦擦臉。”
郁河依言接過去,擦完了又還給他。
“打遊戲嗎?”陸行舟把毛巾放回去,回到客廳坐在郁河身邊。
郁河沒回答,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像是要把他整個人看穿了一樣。陸行舟在這樣的目光下不太自在,僵硬地挺直了背:“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郁河搖了搖頭,還是保持着一樣的姿勢看着他,他也就隻能由着對方看。
過了一會兒,郁河突然冷不丁地開口:“陸行舟。”
“嗯?”陸行舟應着。
郁河卻又叫了一聲:“陸行舟。”
“我在呢。”他很耐心地回答。
“你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啊?”郁河輕聲問。